稳婆也叫接生婆、产婆,是专门给人接生的,因为专业性强, 能够最大程度确保产妇和婴儿的安全,因此受到人们的尊敬, 甚至有?人为她们塑金身在家供奉。
但在大魏朝, 稳婆的社会地位通常比较低,这是因为在时下文人眼里?, 一个合格的良家妇女应该待在家里?, 而不应该外出赚银子。
所以岳知语跟林氏一听当下就不同意,谁家黄花大闺女干这个营生啊。又不是家里?揭不开锅了,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步。
再说, 你干了这个营生, 以后还怎么找人家呀, 那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是极重?视规矩的,怎么会给儿子说个没成婚就抛头?露面, 还去当稳婆的姑娘?
但是好说歹说, 岳欣儿铁了心了要入这一行当,还直言她现在尘缘已了,若不是想为那未出世的孩子积福德, 好让他下一世托生到好人家,她早已绞了头?发,遁入空门了。
这话把?岳氏两口子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未出世的孩子,什么积福德,怎么听不懂啊?
别人不懂,岳展一听就明了了,跟他之前推断的一样,她上一世一定有?过一个未出世骨肉。他三姐之前对他语焉不详,他只知道孟黎为她报仇杀了岳承周。她肯定是想为那孩子积德行善。
其实岳展对三姐想当稳婆这个事倒没有?反对意见,这稳婆在现代相当于?妇产科医生,多么伟大而有?意义的工作呀,难怪上次他们去书肆她要买医书,原来那时候心里?就多多少?少?有?些想法。
两口子看他女儿决绝的样子,不像是说说而已,也不敢强硬将她带走?,生怕她再想不开。可?他们已经?订好了明天要走?,船支是一早预订好的,更改不得。真?是左右为难。
这时候岳嘉年?提出让父母先走?,妹妹放心交给他照顾,让她在这再多住一段时间,等?过段时间人想通了他亲自送她回去。
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林氏不放心的嘱托长子和儿媳多多开解开解欣姐儿,让她别钻牛角尖,那稳婆是万万不能当的,这成婚了还好,这未成婚当稳婆一辈子就毁了云云。
第二?天一早岳氏夫妇并岳展带着对女儿满眼的不舍和担忧离开了舟山府,一路上因为没把?欣姐儿带回去,两口子心情都说不上好,好在有?岳展的喜事冲一冲,总归没有?太难过。
回程路上要路过桐江府城。
四姐因与岳辛定下婚事,因而搭上了岳辛姑姑这条线,现在县里?针线铺子做好的成品中?上等?的都挂到桐江府大德兴锦绣坊寄卖。
这处锦绣坊是岳辛姑丈的一处产业,因为有?了姻亲这层关系,大德兴锦绣坊只收取一成的佣金,之前他们放在别家寄卖收取四五成利钱的店铺都有?,所以大德兴算是非常公道的。
只他们合作了几个月了,这钱却迟迟都没有?结算,林氏算了算,寄卖所应得银两有?五千两之多了。这笔钱也不是小数目了,他们总要周转的呀,压着这笔钱迟迟不给,那如果一直不给,后头?还要不要把?货拿过去寄卖?
这要通过岳辛父亲催货款,岳知语两口子总觉得哪里?别扭,主要两个孩子都还没成婚呢,寄卖生意谈成已经?麻烦岳辛父亲一次了,这催货款再去让人家出面也觉得不好意思,总不能一而再的麻烦人不是。
再说,他们刚好回程路过桐江府城,自己上门亲自问问一来不用麻烦别人,这二?来嘛,也显得有?诚意。
于?是这天在船行至桐江府时,岳知语亲自去到大德兴锦绣坊拜会了掌柜。那掌柜听到岳知语说没收到银子也有?点懵。
这虽是他们家老爷拐着弯的姻亲,但他家老爷很重?视这件事,还亲自跟他说了要照顾他们的生意。他家老爷成日里?日理万机的,还能空出时间来跟他提这个事,显然是真?的把?对方当亲戚,而不是浮于?表面的面子情,他是嫌命长了,不及时送银子?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他赶紧找来二?掌柜并账房,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新任桐江府知州岳大人派人来支走?的,说是与岳知语同族,自己要回乡省亲刚好帮忙捎带过去。
这二?掌柜一看来人他见过,确实是知州大人门人,也不疑有?他,人家一个五品大人说的话怎么可?能有?假,所以也没有?跟掌柜禀告,直接让账房将银子支给了岳知州的人。
岳知语终于?弄明白?了,合着当年?跟他要孝敬银子不成反被他破口大骂的某位岳大人,前一阵传着要升官,这是真的升官了,成了桐江府知州,五品的大官。
这人手里?有?了权,可?不得作威作福。这说是帮忙转交,对方现在声势滔天,岳知语乃一介白?身,怎么贸然上门去要?这明显就是要让自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这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这样记仇,真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他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思索片刻,与掌柜说好以后的货款不会让人帮忙捎带,自己会按时派人来支取。
这掌柜能干到这个位置也是个人精,闻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表示让岳老爷放心,他肯定给他妥善保管云云。
掌柜倒是不怕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的,若是再遇到就说对方已经?取了便是。倒并不过分怕那些官差,哪怕对方是五品知州大人。
他家老爷在这桐江府城也是个厉害人物,能将买卖做到这样大,背后也是有?一二?靠山的。再说他们姑奶奶的亲哥现下也是五品官了。
不过此五品,非彼五品,他们这位舅姥爷乃是五品京官,现在任通政司参议。不仅是京官,好巧不巧还是这位五品知州的顶头?上司。
这位舅姥爷对知语来说也是熟人,就是当年?的六品司农司岳扶摇。十年?来官升两级,从六品司农司干到了五品通政司参议。不要小看只是跨越了两级而已,常年?浸淫官场的人都懂这六品与五品之间虽然只差两级,但是它们有?一段看不见的鸿沟,多少?人升不上去就是卡在这里?,而升上去了以后会一飞冲天,岳扶摇现在就是前途不可限量,不到四十岁的五品京官,熬也能熬到三品大将了。
是以,只要不是脑袋长在屁股上的人,上赶着攀关系都来不及,怎么会主动得罪这位大人?
论起来,当年?岳扶摇升职的背后,岳展的“岳氏阉割刀”还出了一臂之力呢。这话有?些扯远了,岳知语此刻可?没有?掌柜的闲适心情,他此刻心里?是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别提多郁闷了……
回去他就跟林氏说了,林氏气得嚷道,
“这叫什么事儿啊,这不是明晃晃的欺负人嘛!杀人还不过头?点地,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怎么咽下这口气呢,即便咽下这口气,这银子的缺口怎么办,这可?不是五十两,五百两,这是五千两呀!这个钱自己是卖完货的货款,县里?铺子上还等?着收到这笔钱给那些绣娘结算银子呢!自己上哪儿再找这么大一笔银子填补这个亏空,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船统共就这么大的位置,一共就几间房,岳知语两口子说的话自然没有?逃过岳展的耳朵。本来他们以为很快能收上银子来就能继续赶路了,只打算略做停留。然而事与愿违,只能先下船在客栈住上一晚上想想对策了。
经?过一夜的思虑,岳知语决定还是得上门讨要银子。家里?统共就做这点小买卖,一年?的出息都在这上面,儿子要科考,闺女要出嫁,哪哪儿都需要钱。
五千两银子的亏空足可?以让他家生意黄了,儿子也没钱科举了。跟那比起来他宁愿再得罪这小人一次也不能让全家跟着饿肚子。
清晨一层雾气笼罩着大地,此时天还没有?完全亮,视线朦胧一片,周围景物在雾里?若隐若现。
岳知语一大早就出门了,他心情沉重?,不知道得罪知州大人后果会怎样,可?又不得不为之。此刻他觉得一家的前程就跟眼前的雾气一样,迷迷蒙蒙,看不真?切。他已经?跟大德兴掌柜打听好了,得赶早去,不然知州大人要出门办公了。
等?他到了知州大人的府邸时,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衫就去敲门,接着就有?门房出来,他赶紧报上了自己的名讳,只说来贵府上探望族兄,希望门房进去通传一二?。
那门房一听是同族,态度立马变得殷勤不少?,只没一刻钟就回来,只说他来
得不巧,知州大人刚出去了。既然出去了刚刚自己来求见的时候这么不说?他看着像二?傻子吗?这么糊弄他。
这时他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这才?想起来起得太早还没吃早饭,他就在旁边的一个早食摊子上要了一份馄饨。一边吃馄饨一边拿眼瞟向那知州府邸大门……
竖子,尔敢? 果然没过一会儿,十……
果然没过一会儿, 十几个差役并一顶官轿从知州府邸鱼贯而出,这排场,一看就是知州大人的官轿了。果然, 跟自己猜想的一样, 他这位族兄不想见自己,随便?打发了他。
他又气,又恨,望着对方远去的队伍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悻悻而归。岳展见他父亲愁眉不展的回来,不用?问, 这是吃了闭门羹了吧。
听父亲跟母亲絮叨,猜的果然没错, 对方避而不见, 人家能等的,自家可等不了。总不能在这桐江府干耗着, 可又无计可施, 真是愁煞人了。
岳展此时也在心里盘算,既然他避而不见,那自己只能制造机会见面了。这知州确实官职不小了, 但在桐江府也不可能做到只手遮天。知州位于知府之下, 又受通判监督。
通判是为加强对地方官的监察和控制, 防止知州职权过重,专擅作大而设, 由皇帝直接委派, 辅佐州政,虽为知州副职,但有?直接向皇帝报告的权力。看来自己可以从这里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