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1)

姚曼荆苦笑道:“和离?我们这些人的处境,你恐怕不明白。家父在朝为官,与夏公公多有来往,我不过是他笼络夏公公的棋子,哪有权力和离!”

“这……”吕黛终究觉得靠想容丹自欺不是个办法,让她远走高飞对一个弱女子而言,又很不现实,颇有些为难。

男人娶了丑婆娘,还能寻花问柳纳美妾,女人嫁了丑夫,却连躲都没处躲,实在是很可怜。诚然以貌取人,有失公允,但大多数人不都是如此么?

迫不得已的婚姻,对女人而言,不就是一场名正言顺的强奸么?

姚曼荆眼圈泛红,哽咽道:“我也知道服药不是长久之计,但这已是我唯一的出路,望你慈悲为念,救度我则个!”说着扑通跪下,双泪交流。

有道是夫为妻纲,她这样嫌弃丈夫,别人或许会说她不贤良,但在自由的小喜鹊眼中,凡人的三从四德就像放屁一样。

她对姚曼荆,这个困在樊笼中的妇人只有说不出的怜悯,叹息一声,道:“莫哭了,你起来罢,我给你就是了。”

她从袖中拿出那瓶想容丹,道:“我这里只有一瓶,你先拿去,改日我再送几瓶给你。此事我不会告诉别人,你也不能说出去。”

姚曼荆接过药瓶,满眼喜悦,一个劲儿地点头,道:“多谢仙姑,这是一千两银票,还有这对镯子,你看够不够?”

她将一沓银票放在桌上,又摘下腕上的翡翠镯子,压在上面。

吕黛道:“急人之所急,需人之所需,我怎么能收你的钱?何况想容丹不值什么钱,就当是我的一份心意罢。”

姚曼荆道:“这怎么好意思?银票你不要,镯子总要收下的。”

吕黛再三再四推辞,姚曼荆只好道谢而去。

傍晚,江屏带着一轴旧唐的花鸟图回来,挂在书房里,吕黛看着,道:“这画多少钱买的?”

江屏道:“卖画的狮子大开口,要一百二十两。我没法子,只好给他了。”

吕黛如今对俗世的银钱有了一点概念,奇怪道:“这画有何特别之处,你花恁多钱买它?”

江屏瞅她一眼,指着画上的一只喜鹊,道:“你看这只喜鹊像不像你?”

画上有三只喜鹊,只有这一只口中衔着一颗金灵芝,神态活泼,栩栩如生。吕黛仔细看了看,还真有几分亲切,不禁笑了。

江屏抱着她,坐在榻上揉捏一番,问道:“姚夫人来找你,可是有事相求?”

吕黛一惊,差点问你怎么知道的,眨了眨眼,道:“何出此言?”

江屏道:“这些官太太,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在门口看她那样,倒像是来求神拜佛的香客。”

吕黛暗自惊叹他的敏锐聪慧,笑道:“你误会了,她并没有求什么,只是闲谈罢了。”

她衣襟松散,露出肚兜的大红系带,衬得那一片香肌雪白。江屏目不转睛地看着,道:“没有就好,官宦人家是非多,你理论不了,少和她们来往。”

花厅里灯烛明亮,桌上摆着一大碗粳米粥,七八样精致菜肴,姚曼荆坐在桌旁,望着对方的丈夫,他剑眉星目,粉面朱唇,俨然就是戏台上的小生。

夏千户收到妻子的脉脉秋波,很不自在,终于忍不住,停箸道:“夫人,你怎么了?”

姚曼荆嫣然一笑,夹了一块清炒虾仁放在他碗里,道:“没什么,你多吃点。”

夏千户受宠若惊,将那块虾仁细细咀嚼,忽然福至心灵,莫非她终于被自己打动了?登时心中踊跃,又有些不敢相信。

进到房中,察言观色,乜乜屑屑地在她跟前献殷勤。姚曼荆瞧他芝兰玉树的模样,浑似新嫁了个丈夫,满心欢喜。

及至宽衣解带,夏千户照常要熄灯,却听她低声道:“别熄了,黑咕隆咚的不方便。”

夏千户回头一看,她那含羞带娇的情态与平日大不相同,只当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欣喜若狂,丝毫不曾起疑,爬上她的身子,说了许多情话,狠弄起来。

姚曼荆目光痴醉,如在梦里与戏子偷情,搂着他的脖颈呻吟宛转,身下春水长流,好不快活。

漏下三鼓,夏千户意犹未尽,抚着她汗津津的脸庞,道:“夫人,做了五年夫妻,今夜你最可人。”

姚曼荆没有说话,疲倦地闭上眼睛想,你何尝不是呢。

??第六十六章 西湖雪话

入冬后,杭州也冷起来。这日天亮,江屏朦胧听见外面扫雪的声音,醒来掀开红锦帐,果见窗上雪光耀眼,忙叫吕黛起来,趁着人少,去西湖赏雪。

一人一妖收拾妥当,既不乘轿,也不坐车,各骑一头毛驴,走在银绶带一般的苏堤上。

湖水结冰,孤山白头,苍茫积雪中透出松树的冷青色,凛冽寒风送来梅花香,却不知花开在何处。湖上几芥扁舟,倒像是墨点上去的。

江屏道:“杭州难得下雪,这样的好景有时等一年也看不到。”

吕黛道:“蓬莱的雪景也好看,改日我带你去走走。”又道:“你可曾与别个女子在此赏雪?”

江屏偏头想了想,道:“除了先母,还有家中的姐妹,便没有别人了。”

吕黛心中欢喜,偏把小嘴一撅,道:“我才不信呢。”

她罩着大红织金斗篷,在这冰天雪地里煞是惹眼,江屏看着她,笑道:“不信你还问我,难道非要我说和行院里的花娘来赏过雪,你才信?”

吕黛晃着手里的皮鞭,道:“你若真和花娘来赏过雪,我便把你扔进湖里,冻成冰棍。”

江屏道:“其它喜鹊也像你这样小心眼?”

吕黛扬起下颌,斜视他道:“我们鸟族向来是雌主外,雄主内,我的姐妹们都有若干面首。我只有你一个,你还不知足?”

江屏忍笑道:“知足,知足。”

雪还在下,一片片轻似鹅毛,纷纷扬扬,铺天盖地。陆诀拥着毳衣,戴着蓑帽,坐在舟头垂钓。他看起来毫不起眼,就像西湖上最常见的垂钓者,岸上的江屏和吕黛都未留意。他眼觑着这对你侬我侬的小夫妻,微微扬起唇角。

一只小舟徐徐靠过来,舟头立着一名伟岸的男子,他头戴银冠,身披玄色斗篷,面容年轻英俊,眉宇间有种久居高位的气度。但他瞬也不瞬地盯着陆诀,眼中神情激荡,好像忠诚的猎犬看见了睽违已久的主人。

两芥小舟相距约有六尺时,他一掀衣摆,跪在舟头的积雪上,声音暗哑近乎哽咽道:“属下参见王上!”

陆诀悠悠一声叹息,看着他,亦动容道:“我如今叫陆诀,不再是妖王了,你不必行此大礼。”说着衣袖轻轻一拂,一股无形之力便将薛随珠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