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年赶到医院时,周韫琛已经打完破伤风,正在准备缝合,伤口不算深,但很长,整个小手手臂都被波及到。
徐思年等在门口不敢进去,生怕一点小举动也能引起医生分神,而躺在病床上的人却神色从容,直到见到她,表情才有所崩坏。
“护士,”周韫琛抬头对等在身边换药的护士道:“能不能帮我把帘子拉上。”
护士端着托盘站在一边,还在震惊他是如何受伤的,猛地听到被叫,一时没有回过神,还是医生瞪了她一眼,才反应过来,她有些结巴道:“不,不好意思,您是怕被粉丝看到吧,放心,这层急救人少。”
“不是,”周韫琛轻轻摇头:“是我妻子在外面,她看到会伤心的。”
护士听到这话时,抬眼往门外看去,果然看到一道清丽的身影立在门外,衣服是常服,但头发还是繁琐的古装发饰。
徐思年时刻关注着里面,和护士对视上,万般心疼藏在眼眶中,护士不忍心再看,扭头将帘子拉上,隔绝外面的视线。
里面人的身影在眼前消失,徐思年着急的往前迈出一步,又控制住,背靠的贴在离屋内最近的白墙上。
一阵吵闹哭喊声伴随着救护车的警笛由远及近,四五个医生护士推着担架从远处跑来,神色焦急狰狞,众人一阵风似的从徐思年面前跑过,进入手术室中。
担架上的人浑身是血,衣襟沾满血渍,呼吸机下的人没了意识,重度昏迷。病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也受了严重的伤,但情况比她好一些,还能站起来行走,只是跟了几步,就被医生拦去治疗。
徐思年看着男病人不停的哀求祷告,让医生救救他的妻子,医生劝他先去处理伤口,男人跪在地上,不肯挪动。
从几人间的对话中她得知,原来这是一对新婚夫妻,刚刚遭遇重型车祸。丈夫负责开车,妻子在副驾驶上休息,轿车与司机疲劳驾驶的大型货车相撞,酿成惨剧。
她曾在一些新闻中看到过车祸的存亡率相关科普,在四个座位中,副驾驶无疑是最危险的那个,因为作为开车的人遇到危险时,人的本能反应会让他下意识避开这个危险来保护自己,驾驶员最主要的动作,就是向左猛打方向盘。
人的本能是一种潜意识行为,趋利避害是人类天性。
所以妻子,比丈夫的伤要重。
但是周韫琛呢。
徐思年又想到刚刚的画面,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将她护住。
大殿前的空地其实很空旷,如果不是她在,木头掉下来时周韫琛能够轻易的躲掉,刀剑劈过来时也可以原地不动,甚至向后躲闪,不会伤害他分毫。
但他偏偏选择用身体去抗,用肉身去挡刀。
没有思考时间做出的选择,违背了天性,对抗了本能。
徐思年闭上眼睛,不敢再回想,短短几个瞬间对她来说有几个世纪那么长。
即使她知道那木头不过是特殊材料做成的道具,但几米高度砸下来砸到身上的重量也并不轻。
还有那把刀,如果力道再大一点,她不敢想象周韫琛的手臂会成什么样子,他的手,是用来写歌,拿话筒登上舞台的,而不是现在这样,被鲜血染浸,留下可怖的伤疤。
走廊中还回荡着脚步声和病人抽泣的声响。
远处一阵脚步声匆匆茫茫,是导演和制片人等工作人员赶来医院。
其中一个穿着黑色卫衣,身材高大的男人不停的搓手,上半身佝偻着,他开始站在人群最后,被导演瞪着走到徐思年面前。
“对不起徐老师,这是我们的错,当时我们是直接在影视城中找的群演,刀剑工具也是在里面一并采购的,没有及时核查,出现这样的失误是我们的错,真的非常抱歉。”
徐思年缓缓抬头看他一眼,又面无表情的挪开,不发一言。
倒是身边的吴志豪起了火,视线冰冷的看过去,“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最好祈祷周韫琛没事,否则不光是我们公司要说法,节目能不能上都还是个未知数。”
“是是是,您放心,我们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导演摸了把头上的冷汗,和工作人员一并靠墙站着,两手紧贴裤线,像是在罚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合上的房门打开,周韫琛从里面走出来,医生跟在后面嘱咐:“我的建议是住院观察一天,伤口有点长,但好在不深,没有太大问题。”
“好好好,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导演连忙应声,推着工作人员去办理住院手续。
周韫琛从出来时就一直看着左边靠墙的人,小姑娘身体单薄纤瘦,小脸煞白没有血色,他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搂住肩膀往自己怀里带,“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徐思年紧紧抿着下嘴唇,不说话。
吴志豪站在一边也不知道能安慰什么,干脆一起去缴费处等着,换药的护士退到一旁叮嘱受伤后的忌口和注意事项,徐思年的注意力回笼,拿出手机备忘录,一点一点的记清楚。
回到单人病房里,徐思年扶着他躺下,摸着他的手,像是在摸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周韫琛顺从的躺倒。
他开始平躺,等到徐思年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时又侧过身。
一点风吹草动徐思年都会胆战心惊,她惊得弹起身,制止他的动作,“你干嘛,别把伤口崩开。”
“你坐在那,我看不到。”周韫琛勾着她的手指,声音虚弱。
他一开口,徐思年就觉得全身的血液又凝固住,冰冷寒气萦绕在她周身,害怕和恐惧从未消散。
她没说话,站起身将病床摇起来,又坐在床边缘,让他可以看清楚。
周韫琛静静地看着她,语气温润:“对不起啊,刚刚吓到你了。”
徐思年低头咬住下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响,这个人,明明是自己受伤,却还在安慰她。
“年年不怕,哥哥永远保护你。”
周韫琛最知道怎么哄她,也最能戳到她的内心深处。
听到这句话时,徐思年的大脑神经瞬间绷断。
她不需要这些,她只希望周韫琛不要受伤。
“你,”徐思年哽咽,“你是傻子吗,有危险不知道要躲,你知不知道...”
“嘶。”周韫琛倒吸一口气。
徐思年的话倏地断了,她瞪大眼睛,满脸写着惊慌,“你怎么了,碰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