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1)

跟班 顾曜扬顾夫人 5000 字 6个月前

“爸,快走,求你了,快走。”顾宁听到了那个熟悉又恐怖的脚步声,每一次磨难都是从这个脚步声开始的。像是条件反射一样,顾宁浑身抽搐着往前栽去,鼻涕眼泪收不住,稀里糊涂的往下流。

“宁宁,你怎么了!”顾建国惊慌失措的抱着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儿子,他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人怎么变成了这样?“你们这帮畜生,到底做了什么!”没人理会顾建国的声嘶力竭,陈医生已经来了。顾宁迷迷瞪瞪的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背着光一只手插在大白褂的口袋里,一只手随着脚步自然地摆动,顾宁知道他的噩梦又要开始了。

“啊――啊――”像丧失了语言一般嘶吼,此刻的顾宁已经不像个人,只保留了人类最原始的恐惧。疯了一样挣脱开父亲,朝着他认为安全的方向逃去。这是他最后一次可以逃出去的机会了,最后一次,哪怕是死他也不想再回到那个噩梦里。三米外的那扇窗户开着,顾宁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孤注一掷的爬上去,几乎不用怎么费力翻身栽了下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顾建国奋力追去时,儿子已经从窗户上消失了。

顾曜扬从出租车上跳下来,抬头看着这栋远离闹市的三层小楼。这里什么时候有家医院的?顾曜扬飞奔了几步,看到一块儿草坪外围了好多人,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三楼的窗户探出头,撕心裂肺的喊着两个字“宁宁”。顾曜扬本能的朝着那块儿草坪跑去,扒开人堆后,一个穿着蓝色病号服的人躺在刚冒了嫩芽的草坪上。

顾曜扬抬头看了一眼探着半个身子眼看着要掉下来的顾建国,心咯噔一下,像是一脚踩空了一样―――这个人是宁宁。在他接到顾建国电话后就做好了全全的心里准备,可是当看到倒在血泊里的人时,依然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的身体,是谁伤了他?顾曜扬恨不得即刻把那人碎尸万段,可是现在他没时间生气或者伤心,他不能让宁宁出事。用最快的时间恢复了理智,打电话拨120,然后冲到顾宁身边。

“宁宁,我回来了。”顾曜扬跪在他身边,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他的宁宁竟然瘦成这样,刺目的殷红浸湿了蓝色的病服。顾曜扬不敢去碰他的身体,他得等着专业的人士来,等待无疑是漫长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经历着烈火一样的煎熬。心底的声音告诉他,宁宁不会有事的,可是那微弱的呼吸和脉搏却有力的推翻了他的自信。

是谁!那些被泥土吮吸的血逼着顾曜扬冷静下来,那些伤了宁宁的人,他不会放过他们。

第33章 母亲

顾曜扬双眼无焦的瞪着手术室,他没了把握,不知道下一刻被推出来的是一个完整的顾宁,还是一具尸体。顾建国悔恨交加的讲着这半个月以来发生的一切。顾曜扬想去怨他,为什么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还要帮着别人害他。可是,那个别人却是自己的母亲。顾曜扬怨不得别人,便开始气自己,为什么拖这么久才回来,以为有短信联系就能确定彼此平安。可是,谁又会想到那些短信不是出自本人呢?就连登机前的那个电话,他听到的声音也被人动了手脚。所有的冒头都指向了一个人,可是,那个人是他的母亲啊。

顾宁被推出来了,虽然被包成了木乃伊,可是大夫说他还活着。顾曜扬松了口气,至少宁宁还活着,那―――母亲的罪责是不是会少一些。顾曜扬的手机不停地在响,吵得他烦了,于是干脆关机。他守在监护室外,每隔五分钟站起来去看一眼,仪器上显示的心跳还在,于是放心。下一个五分钟,再去确定。

顾曜扬自虐一般想要经历一遍顾宁所受的痛苦,可是来不及了。在宁宁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在国外享受着父亲难得的心平气和。

陈医生是接了顾夫人的电话后才赶到医院的,顾夫人是他最大的客户,就算是觉得委屈,可为了这个客户他也得来一趟。见到顾曜扬之后,他礼貌的做了自我介绍,便开始陈述他的“过失”。说的委婉,痛心疾首却又话里有话。治疗过程中他没有任何违规,再有一个星期顾宁先生就可以痊愈了,之所以造成这种结果,完全和他们医院没有任何关系,当然与顾夫人也没有关系。顾曜扬起身,手指掐住陈医生的脖子拐进了消防通道。

“顾先生,请您冷静。对于心理方面的疾病,我是专业的,顾宁先生他――――”

顾曜扬的拳头毫无犹豫的砸在了他的胃部,母亲指使了这一切,而这个男人就是刽子手。浑身的血液燃烧着拳头,用他最坚硬的骨关节撞击男人身体最脆弱的部分。同性恋有什么错?为什么要你这种垃圾去伤害我的人?整个过程持续了五分钟,顾曜扬也沉默了五分钟。消防通道的声控灯灭了,又被咚咚拳头砸在骨头上的声音叫醒。

“我会让你和你的医院一起消失的。”顾曜扬拎着男人的衣领,做了最后陈述。发泄完了,连顾曜扬自己的手都有些疼,可是还不够。就算杀了他,也没办法抹去宁宁被伤害的事实。

顾夫人端坐在自家的客厅里,手机被扔在一边,依然不死心的期待着儿子能拨回来。她料到曜扬早晚会知道,只是想赌一把顾宁与母亲比哪个更重要。她找的那家康复中心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投资办的,顾夫人不信上帝,但是上帝说同性恋是罪恶到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这些年,儿子是她唯一的希望。她受不了顾曜扬身上有任何瑕疵,儿子该是完美的,就像她这个做母亲希望的一样。

顾老爷子坐下来,想劝劝妻子。这次的事儿他虽有参与,却一直不太同意。一来那家医院的广告打得很虚假,二来,自从知道了儿子的事儿之后,他去查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书。越看越心寒,也越看越后悔,无论儿子是天生也好,后天也罢,都和他这个做父亲的脱不了干系。再者,顾宁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他真的不好交代。

“我一会儿给建国打个电话,问问宁宁的情况怎么样了。”顾老爷子宽慰道。

“问什么,不过是十几米的高度,死不了。若是死了,我倒也歇心了。”顾夫人从来没用这么恶毒的表情对丈夫说过话,哪怕是在说别人。

顾曜扬是在第二天天大亮之后,回到家的。看到沙发上的母亲,疲惫的眼神更加暗沉。

对于家的概念顾曜扬很模糊,似乎只是兴塘市郊的那栋房子,至于房子里有什么――――除了家具便是母亲了吧。母亲在他眼里,是个高贵的,温柔的存在。她宠着无法无天的顾曜扬,却总在他迷途的时候把他拽回来。在顾曜扬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喜欢坐在花园里泡一杯红茶,看着一本不知名的全英文书,偶尔抬头看着他玩耍,顾曜扬会捏着一条从土里刨出来的虫子过去吓唬母亲。顾夫人便从书里抬起头,含着笑撇眉说:“曜扬,不可以。”

顾曜扬知道,母亲是爱他的。就像所有的母亲一样,虽然有时很无趣,可是并不会冲淡母爱。后来顾宁出现了,母亲对这个顾曜扬的小玩伴也很喜欢,偶尔会叮嘱顾宁说:“曜扬脾气不好,宁宁你让着他些。”每一个母亲都是这样的,固执的偏爱这自己的孩子。顾曜扬也以为,即便是她偏爱自己,与其他人比起来他也会偏爱顾宁。

至于后来,顾曜扬与父亲的关系每况愈下,而他直觉着母亲是站在父亲那边的。所以,他和母亲的关系反而不怎么亲近了。只是,都记着彼此是生命里最重要的家人。

顾曜扬走到母亲面前,一向注重保养的她,眼睛下面竟也有了乌黑的阴影。

“妈妈。”顾曜扬叫了一声,郑重其事的跪在她面前。双手撑着膝盖,直视着母亲的脸。自从他和顾宁的事家里知道后,顾曜扬一直消极的抵抗着,他总希望温水煮青蛙一样,让母亲自己发现已经来不及了。都是因为他的懦弱,才让这世上两个最重要的人互相伤害。

“妈妈,你不该这样。”顾曜扬的话中,满满的全是指责。

顾夫人悲切的看着儿子,不该这样?哼,她恨不得亲手杀了顾宁。

“你不知道,宁宁他有多好。公司最困难的时候,他陪着我整夜整夜的熬。”顾曜扬的声音,沉得像是从深海里传出来,可言语间的温暖却冲淡了海水的冰冷。“累了一晚,他还想着让我吃了饭再去睡。每次他做的饭全部是我爱吃的,我的衣服都是他帮我洗,连袜子和内裤都不用我动手。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情,他全帮我最好。妈,这世上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他更好的人了。十四年了,他陪在我身边十四年,就算我最垃圾的那几年他都陪着我。我的手机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号码,你知道的吧,电话号码我都记在脑子里的,唯有宁宁的,他说怕哪天我醉死在路边,救我的连个联系的人都不知道怎么找。妈妈十四年了,我们两个连着筋接着骨,谁都离不开谁。”

“十四年,我养了你二十四年!难道比不上他的十四年?”顾夫人像是因为太冷,嘴唇微微的颤抖。“他做的那些事,是个女人都能帮你。”

“你是亲人,他是爱人,都重要。如果非要分出个高下,痛苦的只有我。至于其他人,再好也不是我的。”

顾曜扬握住母亲的手,慢慢的掰开他攥的发白的指尖。“别再伤害他了,好吗?”顾夫人从没见儿子这么低声下气的说过话,却也从没见他这么坚定过。这场较量中,她输了,因为儿子握着最大的筹码站在了天平的另一边。

“我不会承认你们的。”顾夫人依然坚持着。

“没关系,只要别再伤害他,你依然是我的母亲。”顾曜扬说完,站起身,冰释前嫌一般,笑道:“宁宁没事了,您放心。”顾曜扬按了按母亲的肩膀出了门。

那手掌已经离开了肩头,却似乎还留着儿子的温度。顾夫人一直坚信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儿子,可是那一刻,她相信若是再做什么,她真的会失去儿子的。可是,不甘心啊!她不甘心如此优秀的儿子被世人诟病。

陈医生被打后,就近进了医院,还报了警。可是那帮警察做了笔录后,就没了音信。被羞辱的愤怒还没消散,他的助理便打来电话说,有人来查他的医疗中心了。从工商局到税务局,几乎每一个中国商人害怕的政府部门都出现在了他的康复中心。在这片土地上赚钱的商人,几乎没有干净的。所以,那些可查可不查的犯罪证据被翻了出来,更有之前几起发生在康复中心的跳楼自杀事件也揪了出来。

他不死心的联系顾夫人,可这时候电话已经拨不通了。他是个心理医生,也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曾留学于美国,一直致力于根治同性恋、恋物癖等精神疾病。近几年,国外不太好混了,于是回到国内,找人投资了这家诊疗中心。生意不错,那些无法面对孩子不正常性取向的家长们把他当神一样看待,而他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本以为可以在祖国的怀抱一展宏图,可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陈医生彻底傻了眼,顾曜扬说的没错,只要他愿意,自己真的会消失。

第34章 忠犬

顾宁醒了,睁开眼迷迷瞪瞪的看到旁边的顾曜扬,脸色难看的像是也经历了一场大病。

“宁宁!”顾曜扬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手掌轻轻地放在他的脸上,似乎稍一用力就会碎了一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顾宁好像还没从梦里清醒,眼神迷惘没有焦点,勉强扯了一个算不上微笑的表情,动了动嘴唇,轻声道:“幸好不是你。”

顾曜扬把耳朵贴近他的唇边,听来了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心却像是被打了一闷棍。顾宁说完,似乎还是没有睡够,眼皮沉沉的合上,所以他没看到顾曜扬滑到嘴角的水珠。顾宁的心里,顾曜扬是个宁折不弯的人,顾夫人若是敢把他送进那样的康复中心,恐怕出来的就是尸体了,顾曜扬太知道怎么去报复关心他的人。

顾曜扬凑上去,若即若离的亲吻着顾宁的嘴角,就像嗅一朵易碎的花儿,他发誓不会再给别人机会来伤害宁宁。

顾宁的身体已经脱离了危险,至于心理上的危险,顾曜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咨询了很多心理专家,得到的答案如出一辙――――“给他安全感”。可是,这个安全感该怎么给?顾曜扬一点儿头绪都没有,他忐忑的陪在他身边,像一只忠实的牧羊犬一样极力的讨好着。自从顾宁醒来就很少开口说话,眼神总是空洞洞的,问他哪里不舒服,也只是摇摇头说没事。

事情好像就这么平息过去了,那家康复中心被查抄了,而顾夫人似乎也不打算继续为难谁。顾曜扬一有时间就会推着轮椅带顾宁去外面晒太阳,顾曜扬握住顾宁的手说:“等你病好了,我们去旅行吧。你想去哪儿?”

顾宁把手抽出来,平静的说:“不是病,只是伤了腿。”

顾曜扬眼神黯淡了一下,摸着顾宁的脸说:“当然不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很快就会好的。”

顾宁掀开裤腿,伤口狰狞的趴在小腿上,伤口已经不疼了,可是心里一直记着那种感觉,骨头断裂的声音每晚都会把他从梦里惊醒。顾宁不是一个软弱轻生的人,可是那一刻他真的想就那么死了其实也不错。他知道有顾曜扬在,顾夫人不会在做什么了,父亲似乎也默认了他们,还每天送骨头汤来给他喝。顾宁知道,他得知足,男人得很快从伤痛中站起来,再消沉下去就有些矫情。

可是,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他为什么要承受这些,为什么他们非得把他折腾到崩溃才肯放手。顾宁心烦的躲开了顾曜扬的手说:“我想回去。”

“好。”顾曜扬说着便要去推轮椅。顾宁生硬的提醒道:“我是说,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