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1 / 1)

圣德二十七年秋,吏户礼盖以岁考舞弊,朝野震动,士子跪以文德,纶戮十数人,天下皆惊,妇孺椎泣,祸首太子宴,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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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太子被废,迟迟没有决断的科举舞弊一案也迎来?了最终的裁决,吏户礼三部尚书处以斩立决,家眷亲属皆判流放,抄没其全部家产一律充公。近十年间凡通过科举入朝为?官者皆参与官员考核,又?称“复考”,未通过者按其考核结果多寡降级处理,降级最多者高达六级。降无可?降着?直接罢免处置。

圣德二十七年的年末在轰轰烈烈的官员复考中结束,朝廷吏治革新,复考的指令一下达,被罢免者不计其数,一下子就空出来许多职位,于是又?有新令下达,凡举子不用等三年,次年再开春闱。

朝廷此举可?谓大快人心,当然新令颁布的同时?他们也都知道若不是祈京那位前太傅丧命,天下文人众怒压力之下,这件事没办法这么快给出判决。

于是在贺承礼下葬那天,长街之上万人空巷,老幼妇孺自发前去为?这位天下学子之师的老太傅送行。废太子扶棺而哭,这一举动再次让本就对文德门一事?心存怀疑的人对朝廷的处决表示质疑,不过这种质疑声在日复一日各种政令的下达的变动中也渐渐淡忘。

送行当日十里长街水泄不通,万人嚎哭,朝廷为安抚贺氏子孙及天下文人特赐其配享太庙之殊荣。此令一出,人人皆为?大齐痛失一个文学大儒而悲痛欲绝,仿佛他们已经忘了当时?大骂贺承礼薄情寡义,贪生怕死的人也是他们。

漫天的冥钱洒满了整条朱雀大街,天地为?之变色,恸哭声夹杂在北风的呼啸声中,挂在枝头的纸币或者被风吹烂变形或者被雨淋湿褪色,最终在今年的第一场雪中消失无踪。

祈京的一处别院内。

商陆跪在地上抱拳道:“殿下此招太险,如今朝堂皆在晋王的掌控之中,朝臣唯他之命是从,为?殿下您说话的张阁老现在都称病在家了,左纶并非全权相信我,否则他们文德门一事?也不会酿成如今的惨祸。”

卢飞:“属下觉得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商大人,就晋王那道貌岸然的模样,他以前那个难产而死的侧夫人就不简单,跟在他身边的左纶又?好的到哪儿去,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殿下,您说您这些天是不是装的太过了呀,他们都想争太子这个位置,您倒好,直接给他们递上去了一个,不对,是两个发落您的由头。”

于殷:“有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祈京最近不太平,文德门一案殿下就是被人构陷,不过他们拿住了殿下私自回京的把柄,又?有林野欧阳越作证,殿下说不出来?理由,往严重了说那就是意图谋反,可?不就是给晋王他们机会嘛。”

李长泽摩挲着?指骨间的玉扳指,听?了他们的话也没什?么表示,往后靠去,双手交叉放在脑后,一脸无所谓道:“谁是太子重要吗?我做了这么多年还不是被废了。”

卢飞:“殿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取笑?。”

李长泽掀开眼皮懒懒看着?桌面上放着?的一块上好的徽墨,问:“卢飞,你?觉得我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

卢飞张了张嘴,不知道李长泽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属下不敢妄议天子。”

意料之中的回答,李长泽笑?了下没有追问,谁是太子对他来?说没有所谓,重要的是最后的那个位置是谁坐的:“如今朝廷风波不止,李叔同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看似风光无限大权在握。可?人越是在要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的时?候顾虑越多,他现在离那个位置越近,反而只会越束手束脚,就怕顺遂太过,迷了心窍。”

卢飞:“是,他是不敢动您,明?王可?惨了,现在满大街都传颂着?他和自己的内兄的风流韵事?。”

李长泽意味深长地问:“你?怎么就知道是晋王传的呢?这种事?李珩衍不会捂得严严实?实?,还让晋王察觉出来?,大肆传扬?”

卢飞:“不是晋王难道还是他自己不成,”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惊呀的捂住自己的?*? 嘴,低声迟疑地道,“之前那件事?……难不成……是明?王妃?”

彭越:“听?闻明?王妃唯一的女儿晋宁郡主几个月前意外惨死,死相异常惨烈。”

卢飞:“所以说小郡主的死其实?和明?王有关,所以明?王妃心生怨恨这才大肆诽谤,不对,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为?什?么要传自己的亲哥哥和丈夫的……谣言。”说着?说着?好像发现自己方才的话有多离谱,但好像又?有几分道理。

商陆听?罢道:“不管是谁传的,现在这件事?在祈京传的沸沸扬扬,可?明?王还能稳坐如山,可?见其心思深不可?测。”

“商陆说得有理,不过我想晋王也很期待我这位皇叔出手的。”

几人没有在说话,事?已至此,他们几个虽然不知道李长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只要按吩咐办事?就行了。

“行了没事?你?们都退下吧,我出去一趟。”

李长泽打量着?那方墨,突然毫无征兆地起?身往内室走去,过了片刻出来?时?浑身上下焕然一新,特意换了件新做的墨蓝色长袍。手上拿的一个镜盒,他把那方徽墨装了进去。

还没有走的卢飞见状煞风景道:“殿下,贺公子有钱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上次还送了好几支紫豪笔给祝安让他练字玩儿,祝安桌上就有这么一方墨。”

李长泽心情颇好地吹了吹镜盒上根本不存在的灰:“你?懂个屁。”

他看了眼天色,没再多话:“走了。”

卢飞见纪风要跟上去,抓住他的手说:“诶,你?说这以后不住东宫,倒是方便了咱们殿下去夜会贺公子哈。”

纪风面无表情扳开他的手:“你?什?么时?候跟祝安这么熟了?”

第080章 会面

冬日里的鲤鱼池上结了厚厚一层冰, 被落下来的雪密密实实的覆盖,白茫茫一片,完全看不?出来夏日里日影摇曳鱼游浅底的趣味。

宋景章近来得了准许,可?以在府中四处走动, 他没精打采地坐在长廊下, 身上裹着一件狐皮大氅, 露出来的脸上瘦了一圈,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结冰的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前?觉得明王府瑰丽大气,比他们宋府不?知道宽敞漂亮多少倍,还暗自得意自家妹妹得了个好去处,可?现在却是他呆在这里,不?伦不?类,只觉得是莫大的讽刺。

他已经从下人?的口中听到了关于科举舞弊案的原委了, 他的父亲从前?也是一个穷书生一举中榜娶了恩师的独女, 虽然有?几个小?妾, 可?儿女却只有?他和宋景如两人?, 他曾洋洋得意父亲母亲感?情和睦, 家宅安宁。

可?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呢?

这些天宋景章总在想要是朝廷处决的时候把他也带上, 那他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儿了。砍头,流放,怎么都行, 进邺狱也可?以, 总好过?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生不?如死的活着。

大雪纷飞, 管家匆匆走进院子,分明是寒冬腊月他却满头大汗, 看见宋景章坐在池塘边上,松了口气跑过?来道:“宋公子,你怎么独自来这儿了,王爷今天心?情不?好,一会儿可?能会来找你,你准备准备吧。”

“宋公子?”

宋景章反应淡淡地点了点头,管家这才放心?离开,刚要走,又被宋景章叫住。

“许管家。”

“宋公子有?什么事儿?”

“李珩衍在哪儿,带我去找他吧。”

管家面露难色:“这……”

宋景章已经起身:“走吧,也省的他再走一趟。”

许管家见状只好赶紧拿过?旁边的伞撑开追了上去。

雪日难行,入目皆是大片纷白,垫在地上的雪几乎没过?人?的脚踝,他们走了许久才到李珩衍的书房,远远地就看见两个穿着官服的中年人?从里面出来,他们和宋景章擦肩而过?,宋景章回头看了那几人?一眼,是刑部尚书沈岳。还有?工部尚书萧贤举,以及……萧逸。

“宋景章,好巧!”萧逸也看见了他,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刚要说话就被萧贤举拉着走了,身后还传来萧贤举的呵斥:“看什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