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逆光而站,声音温润如水,可包裹世间万物:“百年前,藩国曾进贡过一对玉佩,名为定魂玉,传闻有起死回生之能。这对玉佩在宫中藏了许久,一直无人窥得它的奥妙,渐渐无人提及。几十年前,我的父皇将玉佩赐于两人,其中一人便是杨院使提到的那人,成王。几年后父皇疑心成王二心,在宫中赐他毒酒,无数人看着他断气,送入皇陵,谁都没想到三年后成王会复活逼宫。他在朱雀街被擒时,几千私军被斩于宫门前,只生擒了他一个。血液将整条朱雀街染红,是多少人难以忘却的梦魇。”
谢汐楼怔怔望着他,眼神呆滞而清澈,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陆回看着她楚楚可怜的眸子,无奈叹气:“我的意思是,世间事瞬息万变,另一块玉被赐给他人,兜兜转转却到了你的手中,且阴差阳错保住了你的命,这就是你和玉的缘分。”他顿了下,温柔了声音,“本王答应你,定为你寻得破解之法,护你长命百岁。”
他的眼神是少有的认真,一字一句像是对她的许诺。谢汐楼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思绪一片虚无,眼眶微微发热,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她惊恐地发现 ,她似乎对陆回心动了。
第54章 婴儿哭3虚无
她怎么能对陆回心动呢?
她死而复生,宁肯选择从此远离华京,远离亲朋好友,也不想再回到权力的漩涡、华丽的牢笼,她怎么能对陆回心动呢?
谢汐楼抿紧嘴唇,垂下眼睫遮掩住所有情绪,轻声问:“殿下为何要帮我?”
浑身上下的血液在翻涌中逐渐归于寂静,谢汐楼想要听到陆回的回答,又怕听到他的回答。
陆回沉沉盯着她,半晌道:“我虽不是乐善好施之人,却也不愿眼睁睁看着朋友死去。”
谢汐楼愣住:“朋、友?”
她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陆回轻笑:“难道不是?灵州一案,你助我良多,益州一案,你我也算配合默契。我生平没什么喜好,就喜欢有趣的人,陪我做新奇的事儿。你恰好符合我的要求,我们自然是朋友。”
这话带着高高在上的恩赐感,谢汐楼却并不反感,反而松了一口气。
她露出一个释然笑容:“你说得对,我们是朋友。”
窗外阳光灿烂,绿树荫荫,水车扇轮送凉风入殿,驱散燥热暑气。
时间的流动在这一刻看得见摸得着,谢汐楼望着陆回,心逐渐安定下来。
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我今日买了几个泡泡油糕,很好吃,不过有些凉了,殿下要不要尝尝?”
……
一夜雨过,天气逐渐转凉。
晨起时地面未干,落叶和积水混杂在一起,潮湿缠绵。
谢汐楼起了个大早,与鸢尾骑马出城,往太川寺的方向去。
许是天气不好,一路都没碰到行人,出城门向东行,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便能看到寺庙的影子。
太川寺位于川中山山巅,说是山更像个小山丘,因离华京城近,深受城中百姓喜爱。谢汐楼和鸢尾骑马至寺门前下马,步行入内。
两年前,也是这么一个季节,谢汐楼受伤睁开眼,便是在太川寺中,身体虚弱,外貌改变,从此半人半鬼,却意外拥有重新选择人生的机会。
她选择了重生。
寺中僧人见到她很是高兴,笑着跑过来:“雪奴!你怎么回来了?这两年过得可还好?”
谢汐楼将一个小包袱递给僧人:“活蹦乱跳的,好得很。这些是些新奇玩意儿,去分给孩子们。”
僧人接过,指了指藏经阁的方向:“师祖在老地方,你直接去寻他便是。”
“有劳。”
辞别僧人,谢汐楼与鸢尾向藏经阁的方向走,鸢尾留在院中等待,谢汐楼一人走入藏经阁中。
太川寺的藏经楼已有百年历史,足足七层楼高。内里插架万轴,汇集各类经书典籍。
谢汐楼拾阶而上,木质楼梯历经岁月,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惊扰满室倦意。到三层时豁然开朗,虚无坐在正中央草编蒲团上,面前放着一柄陶壶,两个茶杯,以地为桌,另一侧摆着另一个蒲团。
虚无看到谢汐楼并不惊讶,另取新茶盏倒了杯水:“自前日起老衲便在这里等,没成想今日才等到雪奴。”
谢汐楼不同他客气,坐到他对面的蒲团上,一落座便察觉到不对,垫子上有余温,分明是刚坐过人。视线滑过被虚无推到一旁的第三个茶盏,谢汐楼问道:“似乎有客人在,我打扰到你了吗??”
虚无将新茶杯推到她的面前:“都是朋友相聚,不过是有缘分选在同一日,谈不上打扰。”
藏经阁内禁火,陶壶中所盛皆是清水,谢汐楼小啜一口,凉意沁脾,解暑消渴,若放到几年前她定然畅饮几杯,但如今她还是更喜欢热茶。
谢汐楼默默放下茶杯,一时不知该从哪问起。
墨香书香混杂在一起,夹杂飘进的檀香,让人逐渐放松下来。虚无慈爱地望着对面的姑娘,笑道:“两年不见,雪奴倒是变了不少,不似从前干脆利落。”
谢汐楼表情平淡:“谁能和从前一样。春天的时候我碰到了陆回,他这两年变化比我更大,几乎是两个人。从前温润如玉,脸上含笑的人,如今成了这幅奇怪的模样。”
虚无对她说的很感兴趣:“哦?怎么奇怪?”
谢汐楼拧眉:“这种奇怪很难形容,说他做事疯癫,他又似乎按部就班条理清晰。他说他在找乐子,倒更像在找死和想活中反复横跳,谁都不知哪个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谢汐楼形容得含糊,虚无却似乎听得明白,笑道:“说起来,你与他也算有缘。若你还是沈惊鸿,论辈分该叫他一声皇叔。”
虚无的这句话让谢汐楼从脚底到发丝泛起细碎痛痒,由内而外生出排斥感,坐立难安,很不舒服。
“都是过去的事了,休要再提。如今我是谢汐楼,而他只是我的一个朋友。”
俩人又聊了几句这两年的见闻,谢汐楼终于想起了她近日来的目的。
她将定魂玉递给虚无:“今年四月份破了灵州的案件后,它开始有了变化,生出些红色的丝线,到益州案件结束时,便成了这般模样。老和尚,你可知这玉是怎么回事?”
虚无接过玉佩,仔细打量:“这半年你可做过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