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1)

谢汐楼说不出反驳的话。

几个小童疯跑着路过,手中拿着纸扎的风车,呼啦啦的转。小童口中吟唱着最新的童谣:

“周郎与三娘,意真情且长。

一朝别三年,娶个假三娘。

假三娘,不知羞,真周郎,贪又蠢

十余年,韶华错,宝珠蒙烟尘……”

小童声音脆生生的,童谣传遍码头每个角落,不少人都停在原地,认真听完整首童谣,诧异之色明显。

谢汐楼这几日早出晚归,便是带着鸢尾在大街小巷游荡,教小童唱童谣,能全文背诵者,可以得到一块糖糕。

她忙碌了几日,终于让这首童谣传遍益州成大街小巷。

在众人议论纷纷中,陆回问谢汐楼:“值得吗?”

小童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人群中,谢汐楼回过神来,反问陆回:“那你呢,值得吗?”

周文耀和虞三娘死后,谢汐楼曾无数次回忆那日的场景,最终明白一件事,陆回早就猜到了凶手是虞三娘,并且给她下了最后一个指令,杀掉周文耀。

作为交换,他应是答应了三娘某些条件,或许是保护春意浓的姐妹,或许是将她与周文耀葬在一起。

谢汐楼往旁边看了一眼,步思文正在和鸢尾手舞足蹈比划着什么,无暇顾及她和陆回这边,她上前半步,身体倾向陆回的方向,压低声音:“若那日我没有推理出真凶,或者没有找到关键的证据指正三娘,你是否会放她一马?”

“不会。”陆回没有片刻犹豫,“按照我朝律法,杀人者偿命,三娘杀了人,理应为此付出代价。只是,人要懂得变通,她虽需要偿命,但如何偿命,却可为我所用。”

谢汐楼垂下眼睫:“所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那晚必死。”

陆回没有说话,半晌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发顶:“是,她知道那是个必死的结局。按照我们原本的打算,若你推理有偏差,堂木和纸镇会在角落趁周文耀不备,以石子敲打穴位,控制住他的身体,三娘趁机用发簪刺死周文耀,而后束手就擒,在公堂之上将案件来龙去脉说与众人听。只是,或许做阶下囚是件比死亡更让她无法接受的事,所以她最终选了这样一个结局。”

谢汐楼摇头:“不是怕做阶下囚,而是,她到最后一刻才发现,她还是爱着周文耀的。”

“何意?”

“周文耀有一方手帕,角落绣着并蒂莲蓬,巧得是,我曾在三娘那儿见过一条一模一样的。若不是放不下,何苦将这帕子带在身上这么多年?三娘是不忍心,不想将所有的事放到公堂上说,让益州百姓都知道她爱的这个人,做了多么糟糕的事。”

陆回讶异:“那你还编这童谣?”

谢汐楼挑了挑眉,双眸中的光亮比日光耀眼,比月光冷清。她带着十二分的勇气与决心,告诉了陆回她的答案

“三娘心狠了一辈子,末了因为忘不了周文耀,惹出这么多祸事。她若言行合一,心如磐石,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结局?律法上我揭露真相,做了正确的事,朋友关系中我却有愧于她。既然有愧于她,自然要替她报仇,修正那些因为心软而作出的不正确的选择。渣男就算死了,也要付出代价,害了她一生的姜家亦是如此!凭什么他们死了还有好名声?他们也配?”

谢汐楼义愤填膺,双手握拳,恨不能让这些人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陆回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无奈笑道:“随你,你高兴就好。”

第51章 渡口人(完)船到桥头

再次来到如意坊,店内生意比上次来时好了不

少。店内伙计认出谢汐楼,忙不迭将她迎进去:“贵人怎么亲自来了?若要挑选首饰,遣人说一声,小的们也好提前为贵人们将铺子清出来。”

“我可没这么讲究。”谢汐楼笑着摆手,“我是来寻你们东家的。”

“东家在楼上,贵人们可自行前去。”

谢汐楼正要请陆回在楼下稍等片刻,就瞧见他直冲楼梯走去,丝毫没有留在大堂的意思。谢汐楼咽下想要说的话,对步思文和鸢尾道:“走吧。”

竹帘垂着,龚玉还在上次的位置,伏案忙碌,抬头看到谢汐楼的身影很是惊讶:“是你?案子不是破了么?”

谢汐楼掀开遮挡视线的帘子:“凶手已伏法,今日来找你,是为了另一件事。我带了一位朋友,他或许能帮到你。”

上次见面后,龚玉残缺的腿让她耿耿于怀。她想起步思文擅做木工,又爱摆弄些机巧零件,便和他提了这件事,问他是否能为龚玉做个轮椅。

步思文当时给的回答是:“我曾为家中长辈做过轮椅,但使用轮椅的人不同,制作的细节也有区别,如果可能的话,我想亲眼见见你的这位朋友。”

于是今日,赶在离开益州前,谢汐楼将步思文带到了如意坊。

步思文看着眼前的龚玉和一旁的拐杖,恍然大悟:“我说今日你为什么一定要拉着我出门,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是,麻烦步兄了。”

步思文摆摆手,在龚玉身边转了几圈,问了几个问题,给了肯定的回答:“可以做,我需要留下量一些尺寸,大概半个月的时间能做好。”

谢汐楼站直身体,双手抱拳,认认真真冲他行了一礼:“多谢步兄帮我。破益州诡案的十金就此作罢,全当是购置轮椅的钱。”

“那就多谢啦!”步思文眉开眼笑,并不推辞,恨不能立刻开始干活。

龚玉用拐杖撑着身体勉强站起,步思文赶紧上前搀扶住他。

“龚某谢姑娘大恩。”他颤颤巍巍还礼,“上次姑娘来如意坊,曾打听过先皇后的事,我记得当时姑娘说,您是先皇后的朋友,可是真的?”

谢汐楼点头:“自然是真的。沈先皇后曾同我提过你,说是初入皇宫时,多得您和冯尚仪照拂。如今故人虽仙逝,但她的恩人就是我的恩人,若你遇到什么困难尽管说与我,我尽力帮你解决。”

“冯尚仪……许久没听到她的名字了。沈家大火那日,我侥幸逃出,虽折了一条腿,好歹保住小命。冯尚仪却没有这般好运。”

谢汐楼怔住,瞬间红了眼眶:“冯尚仪去了?”

龚玉点头:“我今日提起这事,并不是想惹你伤心,而是上次提到先皇后时,话语间似乎怀疑先皇后之死。这几日我一直在想这件事,突然想到了一年前的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先皇后曾有两名贴身婢女,唤月琴、柳琴,住在先皇后卧房的耳室中。那夜大火后,大理寺曾清点过死亡人数,共七人,与失踪人数相符,月琴柳琴二人随先皇后一同葬身火海。”龚玉想起一年前的见闻,仍旧觉得不可思议,“可是,一年前,如意坊曾来过一位夫人,长得与月琴一模一样,那日我恰巧在一楼大堂,瞧见她后极为震惊,她看见我后反应也很古怪,转身匆忙离开。我腿脚不方便,没能追上,便也将这事抛到脑后。前几日姑娘来如意坊询问,不知怎的我就想起了这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告知姑娘。”

谢汐楼目光凝重,脑中混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