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句话,便让惠昭县主改了心意。
等到周鸿之收到消息匆匆赶回府中时,一切早就尘埃落定,哪里还有云娘的影子?
第126章 凤凰涅槃19替学案堂审上
三月初,春暖花开,陛下移驾青岩书院,开授经筵。经筵日讲持续三日,除青岩学子外,朝中大臣皆需到场。
第三日下午,陆回和谢汐楼带着大理寺的人以及换学案相关人员赶到书院,时隔三个月,再次住进了那熟悉的院子。
傍晚时分,陆回为了明日堂审的事去寻陆既安,谢汐楼用了些吃食,先回床休息,却怎么都睡不着。
山中多风,林间树枝高低变幻,晃动间响声嘈杂,惹人心烦。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似有杂乱声音响起,旋即门被推开,谢汐楼猛然睁开眼,掀开床幔:“回来了?”
陆回除外裳的动作顿住:“怎么还没睡?”
谢汐楼懒洋洋的趴在床上,深情疲惫:“你不回来心中总是不踏实,睡不安稳。”
陆回换好衣裳,向床榻走去,谢汐楼向里侧让了让,为他腾出位置,等他躺下后,窝进他的怀中,呼吸着他的味道,喃喃道:“还是不踏实。”
陆回抚过她如缎的长发,亲吻了下她的额头:“睡吧,明日晚上我们便能回去了。”
窗外的杂声似乎小了几分,谢汐楼在他的抚摸下逐渐入眠,混沌中光怪陆离,她站在悬崖边上,各式各样的怪物将她围剿。她向四周看,却怎么都找不到陆回,正要与那群怪物决一死战之际,被陆回摇醒。
“可是做噩梦了?”陆回看着她,面露担忧,“你今日别去了,留在房中休息。”
谢汐楼扶着有些疼痛的脑袋起身,轻轻摇头:“还是去吧。我扮成大理寺的人站在角落,如果撑不住的话,自会寻机会离开。”
见她坚持,陆回不再多劝,用过朝食后,陆回换上官袍,谢汐楼换上大理寺的衣裳,跟在他身后,向文史院的方向去。
为了今日的堂审,文史院将最大的一间学堂腾出,并将四周的门窗敞开,让周围的人也可听到、看到屋内的情形。
青岩书院三位掌院连同着朝中大臣们在今日齐聚文史院,听陛下堂审去岁书院中发生的两桩命案。学子们今日无课,若想去旁听者也可自行前往。
谢汐楼和陆回到达文史院时已是人山人海,众学子对这桩发生在青岩书院的案件极为关注,对能亲眼见到陛下审案子更是好奇,将学堂围了个水泄不通。若不是禁军在,将学堂严密包围,怕是要挤进学堂内凑热闹。
堂中各院掌院及官员均已到齐,周鸿之表情阴恻恻的,陈崇则垂着头看不到表情,不知在想什么。陆回的视线划过他们二人,走到正中间右下手座位落座,谢汐楼则随大理寺的人站在外侧。这之后没多久,陆既安姗姗来迟,身后跟着陆亦宁,二人落座后,堂审开始。
大理寺官员黄石立于堂前,将青岩书院两名学子之死的案子讲给众人听,期间与案件相关的人依次被带到现场问话,而被指认为杀人凶手的鲁班院学子蔡胜奇亦对一切供认不讳。
满堂哗然,学堂外吵闹议论声渐起,学堂内吵得比外面还要大声。
薛尚书站起身,冲着陆既安的方向哭诉道:“陛下,我儿瑾瑜性本良善,定是受奸人挑拨,才作出这等错事。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杀害那个学子啊!分明是他自己逞强冻死的,和我儿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就算他有责任,他也为此付出了生命,而此竖子设计机关杀害我儿,凭什么还活着?该为我儿偿命才是!”
薛尚书指着跪在地上的蔡胜奇,眼神中的愤怒扭曲彻底将那丁点悲痛掩盖,恨不能扑上去将地上的人撕碎。
鲁班院司掌院起身后先冲着陆既安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方才开口道:“你放屁!青岩书院自古便是向学的地方,偏被你儿污染至此!要读书先做人,你到底懂不懂?你儿在书院中仗势欺人,恃强凌弱,残害无数同窗,非万死不足平民愤!再说,你儿若不欺辱人,我鲁班院学子犯得着脏了自己的手吗?!你说死在水榭的学子是自己冻死的,我还觉得你儿是自己摔死的呢!我院学子选了个吉日放飞新做的风鸢,偏你儿心比天高,自己爬上去想去摘月亮,这怪的了谁?要怪就怪你们薛家养了个傻子!”
薛尚书气得胡子颤抖,指着司掌院道:“你!你身为一院掌院,说话怎这般粗俗!”
“总比你儿不会做人要好!更何况蔡胜奇于天工一道天赋异禀,假以时日定能为大琼制作出最精妙的武器,而你儿能做什么?除了自命不凡欺辱同窗,怕是只会回家哭鼻子吧!”
学堂内吵得不可开交,谢汐楼在外面看得叹为观止。
司掌院一辈子都与不会说话的机巧零件为伍,为大琼的军队发明军械,为大琼的百姓设计农具,他不善与人交际,懒得说朝堂中那些场面话,却无人敢说什么。毕竟他曾与先帝对吵,就连先帝都让他三分,只能背地里摔了一套茶具,而不能当面发怒。
敢和先帝对吵的人,又如何会惧怕薛尚书?
薛尚书面红耳赤,张嘴欲骂,可之乎者也如何
能敌得过祖宗八代?二人吵着吵着,从薛瑾瑜的品行吵到薛瑾瑜是否是正常通过入院考试进入书院。
眼见二人越吵越歪,堂下黄石无法制止二人的争吵,急得跺脚;堂上陆既安垂眸看着面前的案卷,表情冷峻不辨喜怒,没有开口阻止的意思;陆回坐在一旁双手交叠,手指无规律敲打,不知在想什么。
陆既安看完案卷,抬头望向陆回,与他对视一眼后,将手中一份案卷扔到堂中央,道:“案卷上写的是什么意思?”
案卷摔地上,摊开于世人面前,薛尚书和司掌院瞧着那案卷哑了声音,默默坐回原处,陆回不慌不忙站起身,冲陛下欠了欠身子:“陛下说的可是第一名死者身份存疑之事?”
“正是。”
陆回弯腰将地上的案卷拾起:“此事要从去年的四月份开始说。去年四月,臣因一桩案子去了趟灵州,在那里结识了几个学子,其中一名便是叫‘穆元’。那个穆元曾告诉臣,他要来华京参加青岩书院的入学考试,是以青岩书院案发后,臣赶到书院见到尸体,得知死者叫穆元时,还以为是文史院的人弄错了死者的身份,毕竟那具叫‘穆元’的尸体,与臣记忆中的穆元分明是两个人。”
陆既安好奇:“皇叔可怀疑过是二人重名?”
陆回欠身道:“陛下圣明。臣确实曾怀疑过是否是重名,是以遣人找出入学时死者所填写的信息,发现此‘穆元’与臣在灵州时遇到的‘穆元’,同是青州人,且同样父母早亡,家境贫困。这之后,臣派人跑了趟青州,查找了户籍,确认青州只有一个父母双亡的穆元,这意味着,死在青岩书院的这个人,就是臣在灵州遇到的那人。”陆回顿了顿,视线划过堂内所有人,意味深长,“也意味着,这两个‘穆元’中有一个是假的,借用了‘真穆元’的身份。可谁是真的呢?
陆既安道:“两个‘穆元’一人已死,一人不见踪影,却是难判断。”
“是,臣派人去搜了青岩书院中‘穆元’的房间,发觉此穆元吃穿用度虽大都是书院中统一供给的物件,可里衣却是极为昂贵的材质,非‘穆元’能用得起的。除此外,臣还在他的枕下,发现了一个平安符。”
陆回话音落下,纸镇将平安符呈到陆既安面前,陆既安只瞥了一眼,并未拿起:“这平安符能看出什么?”
“这平安符瞧着已跟随死者多年,很有可能是孩提时,长辈去附近的寺庙中求得的。每个寺庙的平安符制式都有所不同,通过这平安符,或可寻到死者的家乡,虽是大海捞针,却是唯一的线索。不过幸运的是,这枚平安符被带回大理寺后,有一个来自通州的大理寺杂役认出了这枚平安符,与他随身佩戴的那枚如出一辙。
“据他所说,出生于通州的孩子,一岁时会被带去附近的一座寺庙,只要求得一寺庙的平安符,便可保那孩子无病无灾。当地人很信这个,还说这平安符要随身佩戴,不然不灵。得知这一消息后,臣立刻派人带着死者的画像去了通州,将画像贴在告示牌上多日,有一路过的百姓提供了信息,说画上之人像是城中茶商杜家的小儿子,那孩子自小有神童美名,却在去岁的夏日,生了急病过世。
“臣的那下属立刻去了杜家,杜家自上至下一口咬定家中小郎君已去世半年,可当臣那下属说出在青岩书院中发现了一具尸体,长得同杜家小郎君一模一样时,杜家主母亲和太夫人当即晕了过去。之后,府衙协助大理寺对杜家人进行审问,杜家人招供,说出买卖青岩书院入院腰牌一事。”
陆回话音落下,满堂哗然,众人都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只几名掌院早就知道消息,面露惭愧之色,垂着头不说话,更不敢抬头看陆既安的目光。
陆既安早就知晓此事,此刻却还是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哦?朕记得青岩书院入院考试极为严苛,学子们通过后即刻入院,不得有片刻耽搁。这腰牌如何能买卖?”
陆回道:“回禀陛下,今岁因西南水患,青岩书院将入学考试的时间延长了一个月,导致有学子持令牌入院后,被有心人夺走令牌,再将令牌送出书院,送入买家手中,之后再通过书院中人的帮助,顺利顶替他人的名额,进入书院就读。”
“你的意思是,这死的学子是个特例?百年书院只出了一个顶替他人入学的人,便被薛家郎君盯上,逼死在了水榭中?”
陆既安说出这句话后,薛尚书本欲反驳,却在看到一旁周相阴沉的脸色后,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