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1 / 1)

这不像是踩在泥土,亦或者砖石地面,会发出的动静。

她垂下头,努力辨别,却仍旧什么也看不清。

白菀盯着耶律骁紧紧钳在自己腕上的手,咬牙一狠心,借着本就湿滑的地面,故意踩了个趔趄。

耶律骁连忙回手来捞她。

烛光明灭,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白菀,脸色煞白。

那一瞬烛火照亮,让她彻底看清。

这是一条琉璃修筑的暗道,四下全部挖空,形成一道透明的琉璃栈桥,桥下,是一条波涛汹涌的地下暗河。

湍急的水流激荡碰撞,发出阵阵哗声。

白菀避开耶律骁伸过来扶她的手,目光复杂地望着他:“你们如何避过东厂的监察,挖出这样一条地道的?”

耶律骁察觉到她的眼神,无声地轻笑,他英挺俊气的面容隐在晦暗中,翘起的唇角竟显得阴翳:“这条密道早在十几年前便建成,东厂才设立几年?”

他蹲下来,与白菀平视,让她看清他眼底涌动的晦暗。

耶律骁将灯台放在地上,让微弱的灯火将地下水面照亮,水面反射的粼粼波光映在白菀脸上。

白菀面白如玉,微蹙的眉头更添一点羸弱的风情。

他看着看着,忍不住伸手掐起她的脸,逼她与自己对视。

“这条地道有个极好听的名字,叫琉璃隧,看到底下的暗河了吗,那是滦河的地下分支,穿过这条琉璃隧,就能抵达边城,离我们大辽只有一步之遥。”

听着耶律骁的话,白菀整个人如坠冰窟。

这条密道的存在,才是话本中,杨家父子率领的镇北军被辽国大败的原因。

而且根本就不需要姜瓒提供军机布防图,辽国人依靠这条密道,可以直入镇北军后方,轻而易举将他们围杀在惶惶大漠。

而且密道入口在京城,一旦边城被破,杨家覆灭,辽国人就能率领大军,悄无声息地穿过这里,直抵京城。

而大楚早已没有武将能再战,区区五城兵马司,禁卫军,如何能抵挡得住辽人大军?届时辽国彻底吞并大楚,兼职易如反掌。

姜瓒被耶律骁骗了。

他以为,他一石三鸟的计谋天衣无缝,先收回兵权,再除掉霍砚,最后重创辽国,彻底将政权集中。

可实际上,大楚仅剩的防线在他手里层层被破,当杨家和霍砚彻底不复存在,一个拥有无边沃土,却手无寸铁的国家,不亚于持金过闹市的小儿。

周边看似安静的,陈国和鲜卑,甚至还有其余小国,它们会在顷刻间化身饿狼,撕碎伪善的假面,毫不犹豫将大楚瓜分成碎。

到最后,耶律骁才是最大的赢家。

想明白这些结点,白菀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让耶律骁活着回到辽国。

这条密道,也不能存在!

地下闷热潮湿,一路跑过来,几乎所有人的衣衫鬓发都被水汽氲湿,白菀的脸上不知何时沾上了尘土,鬓边的发也被汗浸湿,凌乱的积在脑后,整个人狼狈至极。

他记忆中的白菀,是京中最有名的贵女,是各家夫人盛赞的典范,姝色非凡,仪态万千,从不行差踏错,高贵又圣洁。

可如今的白菀,穿着看不出颜色的粗布衣裳,发髻散乱,灰头土脸。

耶律骁无意识地,用指腹摩挲白菀细嫩的脸颊,眼中有些恍惚。

高贵的枝头凤,终于被他折下来。

白菀扭头挣脱他的手,忍不住用手背用力擦拭自己的侧脸,耶律骁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恶心,甚至连他的触碰也厌恶不已。

她的眼睛又大又圆,澄澈得过分,在黑暗中也显得那么黑白分明,以至于眼底的嫌恶也显露无疑。

不,并没有,她穿着不堪,形容狼狈,但仍旧傲骨铮铮,哪怕她跪坐在地上被迫仰望他,可她清亮透彻的眼眸中,不屑一顾的鄙夷,仍旧轻而易举将他贬进尘埃里。

耶律骁瞬间被激怒,心底的怜惜爱意被羞恼覆盖。

她高傲的资本到底是什么?是显赫的家世吗,还是姝丽的容色?

耶律骁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浮云山庙会上,他与白菀的再见,她那么柔顺温婉地依偎在霍砚身边,眼眸中缠绵的爱意,和话语中的拥护,让他心里直冒酸水。

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白菀宁愿爱一个残缺的阉人,也不愿意施舍他分毫情谊。

耶律骁猛地将白菀从地上扯起来,几乎拖拽着她,粗声粗气地低吼。

“你不要指望霍砚能来救你,若他追进密道,这里面错综复杂,不会辨别记号,他就会永远困在密道中,若他选择到出口堵截,可这条暗道取直线,只需七日便能抵达边城,而地面路线最快也得足足一个月,等他赶过去,届时你我早已踏入大辽境地。”

他捡起地上的灯台,不再顾及白菀能不能跟得上,大跨步向前走,眼睛直直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前路。

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回到大辽,失去所有倚仗,他倒要看看,白菀这一身骨头,还能不能一如既往的硬。

“他若再想寻你,那就看他能不能飞进我大辽的皇城吧!”

可耶律骁到底是低估了霍砚,他怎么可能会容忍白菀离开自己过久。

密道内暗无天日,白菀不知道这是他们进入密道的第几天,她只能默数着自己的脚步,和耶律骁停下步伐进食的次数,来勉强计时。

她在角落里歪靠着坐,清桐缩在她身侧,端着水来喂她。

长时间的奔逃,让白菀精疲力尽,她疲惫的摇摇头,不想喝。

清桐眼里含着一包泪,有些手足无措,恰好这时耶律骁递过来一块干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