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刚刚醒来,手脚虚软得提不起一丝力气,还像是许久未曾使用过了,连询问阿箬的声音都哑得磕绊。
僧人闻言睁开眼,望向她的脸上终于不再?是悲悯,而是露出?一抹奇怪的笑。
既然两人注定要死的结局被打破,那他与季阿厝也能有结果。
她不知阿箬心中所想,以为他没?听见?便直接开口,让他带她回去。
阿箬也未曾留她,站起身对她温和颔首:“既然如此,檀越,有缘再?会。”
因为她身体还未曾恢复,此时?浑身无力得连手都抬不起来,所以只能亲眼看着他动作温柔,将她放在巨大且能载人的飞鸢上。
然后放走?了。
她在空中飘了小半日,不慎撞上了不长眼的寒鸦,直接将她从飞鸢上撞了下来。
还以为会摔在地上,没?想到竟落在了他的怀里。
唐袅衣眨眼看着青年一言不发,为了确定是真?假,伸手用力揉了揉他的脸。
指尖的触觉是真?的,唯一的不对便是他的脸太冰凉了,像是没?有体温的尸体。
季则尘闷声不响的由她揉,只安静地看着她,像是从未见?过。
直到将他蹂躏得眼尾通红,她才放下手,明媚展颜:“时?奴,我回来了。”
他还是没?有说话。
唐袅衣这才发现了他的不对。
他看自己的眼神是陌生的,哪怕他现在将自己抱得很紧,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的喜悦,似刚才的委屈只是她的错觉。
松柏树枝上的雪花落在他的眼皮上,他才如大梦初醒,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情?绪,将怀中的人放下。
“你是从何处来的,为何会知晓我?”他对她露出?温和的笑,苍白?面上如最初相见?时?戴了一层虚假的温慈。
他好像又回到之前那样。
唐袅衣茫然地站在他的面前,攥住他的大氅:“你……不记得我了吗?”
她还穿的是临走?前的秋裙,此时?被风卷雪吹得鼻尖通红。
而他对她对视着,又见?她穿得单薄,将肩上的披风解下裹住她的身子。
做出?这样的行为时?他自己都诧异,但却还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的少女。
她仰头看他的眼神懵懂,似不理解他为何会忘记自己,身量单薄地裹着雪白?的大氅。
因太大、太长了,袍摆迤逦在脚下,越发衬得她的脸如巴掌大小,像是偷穿大人衣裳的小姑娘。
从几年前,他莫名起意来了南江偏远的小村庄,每夜都会做梦,她与梦中的人似生得过于相似。
虽然梦中人成真?,但他并不信世上能有如此凑巧之事。
季则尘淡淡地垂下长睫,松开她,转身蹒跚往里面走?去。
立在院中的唐袅衣裹着厚厚的大氅,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竟然将她忘记了,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明明她才离开一会儿,他就这样冷淡了。她的鼻尖莫名一酸,眼中蒙起一层水雾。
还以为自己被阿箬带走?了,他以为自己没?救死了,也会活不下去,所以才一刻不停地回来。
谁知道他竟然将自己忘得这样干净。
天边下起了大雪,狂风欺虐,她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看见?前面的门并没?有关上,犹豫着抱起迤逦在地上的大氅下摆,往里面走?去。
这个竹林别苑修建风雅,每一处都似精心设计过,观赏竹的栽种位置,正乾坤四方院中的松柏积雪皑皑,还有一面硕大的风窗,远远看去与湖面连成一片,冰住的水面远处冬山如睡。
唐袅衣在长廊中边走?边打量。
这个地方似乎修建了有些年头了,一路走?来也没?有见?到过什?么人,也就是意味只有季则尘一人。
她往前走?着,越过长廊,走?进内院终于看见?了几个木头做的木偶人,动作僵硬地拿着扫帚在院中清理雪。
这些木偶人和以前在季府看过傀儡仆很不一样,没?有仿真?的人皮,木头露在外面,显得做得很粗糙,脸上只用刻刀雕刻出?了几个黑洞,这些都不是傀儡仆,而是一堆木头,真?正的木偶人。
唐袅衣站在院中仔细辨别了许久,才终于确认了,那几个黑洞是它们的五官。
丑得没?眼看……
唐袅衣看了几眼轻叹,想起之前在澜园看见?的那几个傀儡仆,虽然偶尔恶心思?的吓她,但看久了也觉得不那么吓人。
不过能看见?这些木偶人,说明他也没?了养傀儡仆的习惯了。
“哎,你们知道季则尘在什?么地方吗?”
正在扫雪的木偶听见?清脆的少女音,都停下动作,抬起头。
齐刷刷的几个黑洞对准着,立在长廊中披着雪月大氅的少女。
唐袅衣被看得下意识往后一退。
她收回那看起来不那么吓人的话,几个空架子木偶人还不如看起来像人的傀儡仆,至少白?天不吓人。
几个木偶人盯着她看了须臾,忽然全都跪下,黑洞似的嘴里咕噜着什?么。
好吧,它们不会讲话。
唐袅衣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氅,轻叹,它们似乎将她认成了季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