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 1)

男人用拇指压了压鼻梁,为难的很真切:“我阿弟这也就趁个手底下人手多,都是愣头小子,下手没轻重,再伤到你家的独苗苗,凭你爷和我爹当年的交情,真要有个闪失,我爹得托梦收拾我。”

钟起承什么出身,爹在世时是各方黑道势力都要俯首跪拜的顶头蟠龙,扫黑除恶作为典型挨枪子入的土,他这个同样染得一手黑的继承人也进去蹲了十年大牢改造完才放出来,还有个比他小九岁的弟弟,没了父兄的庇护,独自站了起来,踩着法治高压线的边缘收租放贷,在灰色地带混得风生水起。

钟起承说得真切,可信度则有待商榷,两人父辈上虽是世交,就凭他这百无禁忌的“履历”不过是在推诿。

隋遇从南到北过来这边,也不是来摇人的。

隋遇身体后仰在椅背上,凌人的盛气反压过来,开门见山道:“隋锌给你打电话做什么?”

钟起承掸了下烟灰,叼着烟蒂回想道:“电话?都四月中旬的事了,你大儿给我庆生,小孩好会讲吉祥话,招人喜欢。”

“只是庆生?”

钟起承啊了一声,又给自己倒茶,语气自在轻松:“具体我倒是记不清了,我家二行当时也在,他背书过目不忘,我让他给你重复。”

钟起承中气十足地向门外喊:“二行钟起行!”

茶室外没人进来,走廊里倒是有走动的声音,守在门外的下属闻声自觉去请人了。

“不用重复。”

隋遇布满血丝的眼睛直视着对方,眼神凶险得如一柄走了偏锋的剑:“宁亦连在不在你这。”

钟起承送到嘴边的一口茶咽得不上不下,差点呛到。

钟起承比隋遇年长三岁,算是同龄人,不过因着儿时就已相识,那时大个一岁半岁都是实打实的年龄差,他也算揣着半个大哥的心态,此时这位大哥的心情相当复杂。

“你突然千里迢迢跑过来,为得就是这啊,你不会以为在我这能找到人吧?!”

隋遇怀疑钟起承有着两分根据。一分建立在这通时效久远,但能证明二人之间有联络的通话;一分建立在钟家经营着灰色产业,隋锌毕竟还是个没进入社会的学生,能量有限,可选择的强力助力这边是首选。至于剩下七八,不过是病急乱投医。

这番分析,钟起承看得出隋遇慌了:“在你的地界你比我有势力,是不是我给他办的假卡你自己查。”

钟起承有点可怜这个姓隋的了:“我又不是没弟弟,藏你老婆干什么,再者,你捂得那么严实,我连你老婆一张照片都没看过,他就是真出现在我面前,我都认不出来,这样吧,你带着你的人满俱乐部上下层翻翻,真能找着也好。”

隋遇默不作声地分辨着钟起承的神色。

钟起承被盯得有点牙疼,又端起茶盏,掩饰地喝上一口。

正在这时,茶室的木门哗一下被横向拉开,晃进一个高大的身影。

钟起行看状态才睡醒,打着哈欠,被肌肉撑得紧绷绷的背心下摆还卷在腰上,从手背起始遍布周身的咒文纹身如枷锁般烙印在身上,色彩浓艳的纹身与肩背上惨烈深刻的刀疤乍一看唬得人眼晕。

钟起行见着隋遇有些意外,眼尾带笑,拉着长音招呼:“是遇哥啊,稀客啊。”

心情奇差无比的遇哥不理人,钟起行奔自己的亲哥靠过来。

钟母是个边疆美人,肤色偏黑,五官深邃,黑玫瑰般的长相异域风情,弟弟只有性别不像妈,从小被喜欢女儿的母亲当女孩打扮,披散的头发长至肩头,床上丝丝缕缕地缠着他哥,床下又换了种缠人法。

钟起行没骨头似地倚在钟起承身上,递出头绳,撒娇道:“哥,帮我扎头发。”

“别在这现眼,”钟起承数落,却也熟络地帮弟弟绑好头发,“这没你事了,回去接着睡去。”

“宁亦连的头发比你弟弟要长一点。”隋遇突兀地说。

隋遇手机里存着无数张宁亦连的照片,他吝啬道:“我有他的照片,但不想给你看,帮我留意隋锌动向就好,多谢。”

钟起行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被汇报工作的下属叫去处理惹事的家伙了,钟起承这个甩手掌柜开火煮茶,接着唠闲嗑。

“没准你大儿和你老婆就是出去散散心,过段日子兴许自己就回来了。”

钟起承关上门拉家常,以调解邻里纠纷的居委会大妈语气,热情且八卦地问道:“所以你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夫妻生活不和谐?”

“你家暴了,还是出轨了,脚踏两只船了?”

隋遇的逆鳞被踢了一脚,原本就阴狠得跟背了人命一样的脸色,瞬间变成连环命案。

钟起承要为隋遇的杯子里换新的茶汤,隋遇兀自将杯中的凉茶喝掉,给到作为客人对主人最大的颜面,一刻不停地返航了。

一家三口,儿子把妈拐走了,好人谁掺和这事。

诚然,当年道上头把交椅的继承者钟起承不是个好人。

宁亦连确实不在他这,至少现在不在。

他拨出一个归属地未知的号码,摩挲着貔貅造型的紫砂茶宠,接通后道。

“小隋崽,你爸刚才找到我这了,我没告你的状。”

少年的声音冷静客气:“谢谢承叔,麻烦您。”

钟起承爽快地笑笑:“答应过你的事自然要办到。”

“你爹拿话诈我,他约莫是查你原卡的通话记录了,突然问我时,我还以为你前阵子联系我的事被他知道了。”

隋遇的推断有差池,但路径没错,差池在于,打掩护给虚假身份的并不是钟起承,最后一程接应才是。

好刀要用在刀刃上,假号码黑市砸钱就能弄到,隋锌没麻烦钟起承那么多琐碎的小事,只一条,如果他带宁亦连出省,让钟起承帮忙隐身。

“那通电话是我借路人手机打的,您放心,如果事发我会向我爸说清楚,这事与您无关。”

钟起承混不吝地笑:“开始以为你们家玩躲猫猫,哪成想闹得这么真。”

钟起承有点犯愁,但很讲义气:“既然是你先找我帮这个忙,我自会帮到底,动身要趁早,先顾好你的安全再说,你爸已经疯了,气得要拿你煲汤。”

隋锌看向手里拿着一块啃到一半的西瓜,伏在窗口发呆的宁亦连,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