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帝轻轻地执起那枝梨花,费力地看了看,面色难得安详,没有说话。禁军首领看汉帝半天不吃饭,催促荣道:

“快喂陛下吃饭!”

荣战战兢兢跪到汉帝面前,舀了一勺肉糜粥,难过地对汉帝道:

“陛下,吃点东西吧。”

汉帝张开嘴,轻轻吞掉他喂来的肉粥,荣边喂边哭:

“陛下今日愿意出去走走吗?”

汉帝一言不发,执着地看向那枝半谢的梨花。荣貌似很难过,似乎已经习惯自己一个人说话,又唠唠叨叨道:

“陛下不愿意出去也行,荣儿给陛下讲外面好玩的事情。”

禁军首领皱眉看着那个小乞丐,觉得他话太多。荣不以为意,似乎只是想让汉帝开心,边喂边道:

“近日天气变暖,北方的燕子也飞到了宫里,筑了巢,还生了一窝小燕子呢。”

汉帝眼睑下垂,又轻轻吃掉了他喂来的肉粥,动作极慢,貌似很迟钝,荣欢欢喜喜说:

“等陛下好了,荣儿就带陛下去看看那窝小燕子。”

第二日,荣搀扶着汉帝去看了寝殿外屋檐角下筑巢的燕子,西宫因久久无人收拾,宫内杂草横生,燕子都在宫墙下筑了窝。荣欢喜地对汉帝道:

“陛下看到了吗,燕儿都好好的,陛下也要快点好起来。”

汉帝阴翳的脸上头一次绽开了淡淡的笑颜。

他的绒儿曾经对他说过,自己想要变成一只小燕子,从北方的草原上飞到汉宫,落到他的肩上,每日为他衔来一枝带着露水的花枝。

他的绒儿,还没死。

汉帝即位的第七年夏,北方匈奴使臣再次出使洛阳,请求与汉邦交好。伊尔丹在美人受的哀求之下,再次联系了他的哥哥,乌累若。乌累若一路追到呼伦,心急如焚,却得知自己的混账弟弟带着美人受去了洛阳。

乌累若大发雷霆,从未如此痛怒和绝望,阏氏怎能这样不懂事,怎能带着他的弟弟前往洛阳,前往汉宫!他无法承受任何一个人有事,否则如何对得起临终前嘱托他的父王!

乌累若立刻赶往洛阳,两个王子都暗中前往洛阳,扶罗得知后痛得惊心,立刻派遣了使臣出使汉宫。

汉帝在朝臣的逼迫下,接见了来自匈奴的使臣。太尉一党有心将汉帝挟持为有用的傀儡,汉帝每日的饭菜里被参了不少药,神智日渐昏聩,虽不再疯疯癫癫杀人,但看到章奏都要睡着。汉帝在某个早朝上宣封太尉为摄政王,太尉把持朝堂后,不欲再与匈奴交恶,曾经泼的脏水都收了回来,笑纳匈奴使臣奉上的扶罗单于亲笔信,承诺两邦永远交好,并邀请使臣参加晚上的宫宴。

宫宴上,汉帝因身体不适早早退席,太傅也因皇后召见去看了长秋宫的小太子,徒留摄政王引领百官,与匈奴国远道而来的使臣相谈甚欢。

宫宴上燃起了大火,数百朝臣,连同禁军首领,被烧死了大半。

67

美人受直到乌累若来到洛阳还不知情,他一直将伊尔丹当成了主心骨,每日讨好他,变着法哄他开心。伊尔丹和他上床才会告诉他一点汉帝的消息,美人受心急如焚,却又被伊尔丹拿捏得死死,对他又恨又爱。

伊尔丹在床上逼美人受给他生孩子。

美人受浑身光溜溜,这段日子在床上不知道被他干了多少次,羞耻又难堪。他像个妓女一样用身体换取哥哥的消息,哀求他的“夫君”听他的话,偏偏伊尔丹就吃这一套,在洛阳的日日夜夜,最大的兴趣就是折腾他。两个人在客栈住了一个月,又在城郊买了一套小院子,伊尔丹每日进城查探消息,美人受每夜在院子里等他的夫君回来。

天黑了,他的夫君骑着马从洛阳城里出来,手上提着食盒,里面装着从“醉客轩”里买来的食物。美人受这段日子将“醉客轩”都要吃吐了,偏偏伊尔丹百吃不厌,最喜欢吃那家店里的烧鹅,每晚都要砍半只。清雅的小院子里,栀子和茉莉开得正香,夏天来了,美人受穿了淡青色的丝绸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打扮得极美。伊尔丹看到他的样子就心动不已,搂着他的纤腰,深深吻了一阵。美人受等了他一天,红着脸道:

“夫君……今日哥哥好些了吗?”

伊尔丹不耐地翻了个白眼,臭着脸走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凶巴巴道:

“吃饭!”

美人受连忙给他布菜,斟酒,服侍大老爷一样服侍他。伊尔丹头一次感受到有老婆的妙处,摆足了架子,什么都不做,就等着美人受喂他。美人受嫌他脏,先打了一盆温水,给他擦脸擦手,伊尔丹得意忘形,欢欢喜喜说了一句:

“好了些,三餐都吃了。”

美人受高兴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又锲而不舍问:

“哥哥还是那么瘦吗,有没有什么话对我说的?”

伊尔丹又不搭理他了。美人气得恶狠狠抹他脸,抹狗屎一样,伊尔丹甘之如饴,他皮糙肉厚,娘子怎么对待他都是不疼的。

洗了脸和手,美人受坐在伊尔丹怀里,乖乖巧巧给他喂饭,喂一口哄一口,还要忍着肉麻喊道:

“夫君……啊……张嘴。”

伊尔丹乖乖张嘴,吃下他夹过来的烧鹅,手指暧昧地抚摸他的屁股。美人受全身起鸡皮疙瘩,他的夫君好不好色,吃饭都不正经,满脑子黄色废料。喂他吃了肉,还要喂他喝酒,纤纤玉指端起玉酒杯,柔媚无骨地靠在他怀里,春风楼里的头牌都比不上他勾人,软软糯糯道:

“夫君,喝酒。”

上好的梨花酿,入口绵软,后劲绵长,就像怀里的美人受一样,骚骚软软撩他的心,伊尔丹喝了一口感觉自己都要醉了,更别说被美人喂了一壶。

吃完了饭,晚上还有助兴的节目,伊尔丹像洛阳城里脑满肥肠的大老爷,倚靠在软榻上,看美人受给他跳舞。美人受跳得也不怎么好,但从小在汉宫里待着,见识高,多少会点,随便转两个圈,扭两下屁股,抛个媚眼,就把伊尔丹迷得七荤八素,伊尔丹又开始飘飘然了,阏氏连父王都不愿意为他跳舞,竟然愿意为自己跳,果然对他是真爱啊!美人受跳得心烦,他的混账夫君每夜都不干正事,他堂堂一个皇子成了以色侍人的下九流,偏偏他的夫君品味就这么低,就喜欢看他扭腰摆胯,妩媚谄笑,穿低领暴露的衣裳。

美人受跳了两下就不想跳了,伊尔丹已经被他迷上云端,酒不醉人人自醉,虚软着脚步走过去,重重搂住他,痴笑道:

“娘子。”

伊尔丹动情地吻他,身体极热,此时为他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恨不得把一颗心掏出来给他,搂抱道:

“娘子好美。”

美人受又被伊尔丹抱上了床,寝帐里自然又是翻云覆雨,耳鬓厮磨,蜂狂蝶乱,你侬我侬。

美人受已经习惯了伊尔丹的强硬,这个黑小子比他哥哥还要行事野蛮,虽然讨嫌是讨嫌了点,但比他哥哥大胆,愿意为了他只身前往洛阳,光凭这一点,他就要哄他听自己话,早点救自己哥哥出来。

他想将汉帝带到草原,有他护着,后半生他还要陪着哥哥,一起看他们的孩子长大。

但汉帝显然不可能这么想,伊尔丹也显然不可能带那个讨厌的情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