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啊。”
这小子就喜欢占他老婆便宜,明明都能拉弓射野兔了,在他娘面前还像个小白鼠一样,一双棕色的大眼睛眨啊眨,盛满了依赖和喜欢。
美人受摸摸他儿子的头,瞪了伊尔丹一眼,没好气道:
“怎么当爹的?”
伊尔丹脸涨红,身份着实尴尬,他明明是苏日勒的哥,美人受却要他当爹,这要是被九泉之下的父王知道,不得揍死他。他小时候带苏日勒多些,只是为了讨好弟弟亲近美人受,没想到带着带着就成了他爹了。
美人受也没想那么多,给儿子擦了擦嘴,对他道:
“去找你爹玩吧。”
苏日勒还是懂事,知道伊尔丹是他哥,笑盈盈坐在他旁边,叫了声:
“三哥。”
伊尔丹更尴尬了,混乱的辈分让他都不好意思吃饭,匆匆喝了口马奶酒就出去了。乌累若也有些尴尬,苏日勒叫他“二哥”,他每次一听到这么叫,都老脸臊红。
昭梨儿不懂事,大着眼睛好奇问道:
“父王,苏日勒是我的哥哥,为什么也叫你哥哥呀?”
“父王是苏日勒的哥哥,我是苏日勒哥哥的妹妹,那我也是父王的妹妹吗?”
乌累若:“…………”
“为什么我是父王的妹妹啊,呜,我要当父王的女儿……”
乌累若:“…………”
昭梨儿难过得哭了出来,乌累若尴尬得都不知道怎么哄,只好瞪了美人受一眼,美人受也是个不懂事的,将女儿叫到身边来,抱在怀里哄:
“不哭了,不哭了,小梨儿,你也不是你父王亲生的。”
乌累若:“…………”
164
汉宫里,昭珏等不到草原上的回信,又开始发癫了。他写信骂美人受,骂他心肠歹毒,不让他见自己的孩子,骂他不守妇道,水性杨花,淫荡不知羞,骂他就这样的品行怎么可能教得好自己的小梨儿,威胁他立刻将自己的女儿送回来,否则他就对他的儿子不客气。
美人受看了信,终于没忍住上火,自己一年多刻意不搭理他,以为他能好自为之,自己想清楚自己过了,没想到他哥还这么不要脸,明明抢了自己的儿子,也是自己说不要见女儿,没想到说反悔就反悔,那牙尖嘴利的样儿,就像菜市场上因为没人要变得脾气古怪的坏老头儿。
他也写信回骂,骂他不要脸,骂他抢了自己的儿子还不还,骂他不配给小梨儿当爹,他要给小梨儿改名改姓,这辈子他都别想见小梨儿。
昭珏急了,看到美人受那封回信急得跳脚,他现在日夜思念小梨儿,看到御花园里被砍的老梨树就想到他的女儿,后悔不已。美人受怀小梨儿那段日子正是他们最甜蜜的时候,真是什么什么肉麻话都说尽,床上什么花样都玩光,大着肚子也做了不少,美人受那时候一心还只爱着他,边捂着孕肚边被他肏,说生完这个还想给他生,生一双。
昭珏想到那段恩爱的日子就恨,恨美人受,恨他不让自己见女儿,恨他给别人生野种。两个小皇子已经两岁多,会跑了,会玩闹了,大概性子也随了他们亲爹,调皮得很。昭珏时常将他们带在身边,批章奏时两个小皇子就绕着他跑来跑去,扯他的金腰带,或者坐在他的靴子上,抱着父皇的腿说:
“父皇,父皇,我要坐摇摇椅。”
摇摇椅是昭珏让他们骑在自己的脚踝上,腿抬起来又放下,轻轻颠动,像个摇摇椅一样。以前他们小,昭珏经常和他们这样玩,现在他们长大了,身体也重了,昭珏就不经常玩了。
昭珏放下笔用腿摇了他一会儿,昭暮看哥哥坐了摇摇椅,也闹着要坐,抱着他另一条腿,委屈巴巴看着他。昭珏心软了,就将他抱起来,骑在自己的脖子上,一边用右腿抬他哥哥,一边抓着他两只手,将他扶稳了,摇着上半身逗他。
两个小孩子都被他哄得开心,昭珏累得腰酸背痛,看章奏还有那么多,索性靠在软榻上午休一会儿。睡觉也不得清净,两个小孩儿在他身边跳来跳去,精力旺盛。他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一声巨响惊醒,昭朝爬到他的御桌上,把他的砚台砸碎了。砚台里的墨汁流了一地,昭暮看着那些黑乎乎的墨汁,好奇地摸了摸,闻起来似乎很香,就将沾了墨汁的手塞到自己嘴里。
昭珏醒来就看到两个儿子坐在地上玩墨汁,嘴巴都吃黑了。
昭珏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侍官怕打扰他睡觉,一直守在外面,就让两个皇子闯了祸。昭珏睡眼惺忪走过去,将两个调皮的小儿子夹起来,一手夹一个,夹在自己的胳肢窝里,气冲冲走出去。门一打开,侍官就看到两个小皇子被皇帝用两手夹着,头朝下,小小的短腿踢蹬,手上嘴上全是黑乎乎的墨汁,蹭了皇帝一胸口。
昭珏搂着两个儿子去洗澡,泡在浴池里,和他们一起洗。两个儿子一人坐在一个小金盆里,小金盆漂在水面上,昭珏洗了这个,又去洗那个,又在水里和他们玩了一阵。
当天章奏都没批完,就被他两个调皮的儿子耽误了。晚上昭珏搂着两个孩子睡觉,梦里面却梦到他的小梨儿,小梨儿又小又可爱,睁着大大的墨玉眼睛,在梦里面要他抱,要骑马马。
天还没亮昭珏就被梦惊醒,看着身旁熟睡的两个儿子,无比心酸。自己的女儿在草原上过着风吹日晒的苦日子,别人的儿子却受尽了他的宠爱,他想到就觉得心痛,对不起自己的女儿。女儿认贼作父,他始终不甘心,连夜又写了一封信,威胁美人受,再不带女儿回来,他就要发兵。
165
昭珏即位第十一年春,美人受携着自己的女儿和两个丈夫,一起出行洛阳。
他哥又烦又不要脸,基本天天都要写信催他,催他把女儿还给他,甚至荒唐地说到,不还他女儿是不是心里还想着他,念念不忘。美人受看到信就觉得好笑,昭珏脸还真大,第二页信纸上他哥又傲慢地说道,让他不要妄想,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他好了,早点还了女儿,他们好两清。
美人受当真被他烦得不行,征求了昭梨儿的意见,还是决定带她回洛阳,看看她那个不要脸的爹。昭梨儿已经四岁多,懂了一点事,美人受思来想去,乌累若虽然将他女儿视为己出,但有昭珏那个疯子在,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闹出什么事。
罢了,他想要女儿,就让女儿回洛阳看看。
一行人从春天出发,慢悠悠一直走到夏天,才到洛阳。双方提前通了信,昭珏几乎从春末开始,就日日翘首以盼,让宫人将公主的寝殿收拾出来,庭院里移栽了梨树,等来年,梨树就可以开花,说不定还可以吃果了。
公主的寝殿就叫玉梨宫,就紧挨着他住的北宫,他有心想将昭梨儿宠成掌上明珠,草原上的陋习也要改一改,以后要好好学规矩,琴棋书画,女工女德都要学,以后要做父皇最贴心的小棉袄,最讨父皇欢心的小公主。
春暖花开,燕子也往南飞,昭珏看着屋檐下方筑巢的燕子,心生无数感慨,思来想去,还是大方了一回,将洛阳城里一套前朝的王府宅子赐给了美人受住。毕竟他带回了自己的女儿,美人受也有要求,要他允许自己经常回来见女儿。洛阳毕竟也是美人受的家,他即使不是昭珏的爱妃,也是皇子身份,有资格回到生他养他的地方。
美人受本来想要回自己在荆州的封地,被昭珏一口回绝,昭珏挖苦他,他现在都被自己从玉牒上除名了,哪儿来的资格要封地,当王爷,让他这辈子死了心,就当鞑子的老婆,汉朝的地和钱和他一分钱关系都没有。
美人受气得直哭,他哭得一晚上睡不着,真想当祸国的妖妃,撺掇两个丈夫,和他哥哥打仗,一直打到洛阳,将他那个讨厌的哥哥从皇位上赶下去。他哥凭什么除他的名,他的姓是父皇给的,封地也是父皇给的,他哥凭什么这么对他。就算他跟了鞑子,伤了他的心,难道就没有功劳吗,若不是他当年嫁给伊维邪,伊维邪能让他安安心心坐在皇位上吗?
罢了罢了,他哥就是自私,心眼比黄豆小,觉得留了他的命就是天大的恩赐了,和这种人讲什么道理,掰扯什么公平呢。他哥觉得自己是皇帝,皇帝是唯我独尊的,不用考虑别人的感受的。
仲夏的时候,美人受终于和两个丈夫来到了洛阳,受到侍郎的隆重接待。昭珏为了迎他的女儿回宫,摆足了架子,当天傍晚亲自去了美人受入住的王府,接女儿回去。
昭梨儿提前得了他娘的吩咐,知道自己要和亲爹走了,一整天都哭兮兮的。一路上的好奇和好玩都变成了伤心,父王不要她了,娘也不要她了。美人受心里也难过,好言好语哄她,亲爹以后会比父王还宠她。昭梨儿流着眼泪问乌累若:
“父王,真的是这样吗?”
乌累若带了他这么久,有很深的感情,哽咽着不说话。王府里像模像样地摆了接风宴,侍郎礼数周到,陪他们吃,张公公亲自过来了,伺候他们用膳。
等他们吃饱喝足了,昭珏才坐着马车低调地过来,他也不下车,就让张公公传话,让他们将女儿抱到他的车上,王府里随便他们住,洛阳以后也随便他们来,他不见,也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