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枣大的黑蛇脑袋立在浴桶的药粉泥里,像泥地里一颗刚冒头的小芽。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你?在这里加了什么!】
小黑蛇疯狂摆着头挣扎着,雄黄粉一类的药材粉末本是对他完全无效的,最多只是有些厌恶这些草药和?生石灰的味道。可?那?药酒却在透过鳞片一寸寸渗进骨髓里,激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逐渐将五脏六腑的血液都沸腾……
这个药酒是聂子罗送给灵归的,她说这药酒对蛇类有奇效,寻常蛇光是闻上?一闻,就会浑身如烈火灼烧,跪地乞怜。
灵归记得聂子罗是这样对她说的:
“灵归啊,倘若你?这小蛇叛逆不听话,你?便给他喂几滴这酒, 倘若他反应太?激烈,便配合苏木的控蛇粉一起?用?,保证让他呀,摇着尾巴求着你?帮他。”
灵归当时?还专门问了聂子罗:
“这酒会伤到他吗?”
聂子罗娇媚一笑, 意味深长道:
“自然不会。这可?是我们蛇族女?人的杀手?锏,到了春天更是紧俏货,好好珍惜哦~”
灵归完全没想到, 这酒,竟然是蛇族女?人在与?男蛇交尾时?,强制发情?的烈性春药。
彼时?,灵归一边用?雄黄粉做收尾工作,一边安抚着小坏蛇的情?绪。
“这些药粉只会限制你?的行动,让你?浑身无力,不会伤害到你?的,放心~”
灵归又拿起?酒壶往小坏蛇脑袋周围浇了一圈,像是在给种下的蛇头浇水。
被药粉和?酒的辛辣味呛到,灵归阿秋阿秋地打了几个喷嚏,挥挥衣袖驱散身前的烟尘蒙蒙,欢欣道:
“大功告成!等子罗他们结束了宴席,我们再想想怎么把你?们两个拼成一个……”
叮咚香漏中的铜珠清脆地落下。
砰没等灵归反应过来,各种粉末混合着酒液炸开?,一刹那?间房间内烟尘弥漫、不可?视物,紧接着是被粉碎成齑尘的捆妖锁,再接着是轰然碎裂成残块的木质浴桶。
一只赤裸的足从烟尘残骸中踏出,强大而恐怖的妖力霎那?间铺张开?来,将药粉尽数挥散至四周,房间中的家具都震了三震,浴桶前的云母屏风轰然倒塌。
嬴钺一手?隔空取起?散落在床上?的织金绒领朱袍,慢条斯理地披在身上?,系好了系带,下半身因为?药酒的作用?只能变成蛇尾。
“咳咳不是吧,这也?可?以!”
灵归拿衣袖掩住口鼻,向后退了几步。
嬴钺眼眸森然,眼底猩红一片,阴沉沉地站在一片狼藉中,掌心运起?一团妖力,毫不留情?地、势如惊雷般朝灵归的方向袭去。
“去,死,吧。”
灵归极其灵活地往右边一扑,扑进了床榻里,把变成又小黑蛇的阿钺一把揣进怀里。
轰妖力直直穿过雕花紫檀木衣橱,将衣橱轰地稀巴烂,在吊脚楼的木墙上?砸出一个井口大的洞来,露出屋外远阔的山林和?夜幕。
灵归被这一击狠狠震撼到了,心中警铃大作,嘴上?还不忘吐槽一句:
“坏蛇你?还真下狠手?啊!”
“谁和?你?开?玩笑!”
嬴钺双臂张开?,无数团陨星般凌厉炽热的妖气铺天盖地地向灵归砸过来。
灵归瞳孔紧缩,一手?顺起?自己的竹篓,一个飞扑从那?个方才被轰出的缺口跳了下去。
“青凤黎黎!”
铃音动,蝶翼光华生于脊后。
吊脚楼轰然倒塌了,连带着整座竹篱围起?的院子、院子里的海棠花树和?凉亭石桌都变成了一片废墟。
漫天纷纷而落的碎屑粉尘中,嬴钺噬人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仓皇逃窜的紫衣少女?。
破碎的竹楼,少女?的背影,往昔痛苦的记忆在眼前重叠。万毒窟中被蛇虫啃噬的少年朝那?道天光伸出手?,毒疮与?伤口爬满了全身,他以为?自己可?以抓住那?道光,却只看到至亲之人落荒而逃,将他留在了暗无天日的洞窟中。
嬴钺终究放下了手,一切归于平静。
他讨厌失控的感觉。
生出双翅的巨蛇腾空而起?,钻进了苍莽无垠的山峦之中,阴暗漆黑的落水洞里,会有足够大的空间让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巫都,芦笙场,高阁。
灰羽鸳鸯扑簌簌落在了栏杆上?。
一直躲在树梢间观望的鸳娘向身旁带着青铜傩面的男人汇报:
“我们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嬴钺对那?巫女?的情?感和?态度,也?不知道那?巫女?用?了什么手?段,竟然会让嬴钺跟着她回了药王谷。”
“……”
离洛望着巫都城海灯火渐歇,沉默思索。
“莫非嬴钺对那?丫头的情?感……死灰复燃了?”鸳娘拍着栏杆惊呼。
“情?感?现在的嬴钺是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情?感的。我想知道,那?个巫女?最近可?有什么异常的吗?”
离洛问。
“听说……嬴钺被我们带走后,那?巫女?身边,便一直跟着一条小黑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