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不知人心险恶,又于?苦闷之中失意不察才遭人算计。
这不怪他。
该受到惩罚的另有其人,比如那个给他下药的林成,再比如放纵恶行的柳云岚,以及所有以洛雅晴为质,逼迫洛云升嫁入靖安王府的人。
念及此处,洛云升的脸色自然是更难看了些。
刘静之实在?担忧,问他要不要休息,洛云升摇摇头,疑惑道:“静之兄为何?觉得柳云岚会因为钱财帮助林成?柳氏是河东大?族,应当不缺钱财,他若真?是有意害我?,不怕名声受损吗?”
刘静之嘴一瘪,恨铁不成钢似的拍桌,又怕惊到自己这心地善良的好友,手掌高起低落最后轻按在?桌上,怒道:“你啊你,柳云岚都这么害你了你还担心他名声受损?”
“乘风散、御风丹不是秘密,否则你以前怎么不去??不就是因为觉得靠药来引起灵感实为文人之耻……”
刘静之激动之下一时失语,说完才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收声去?看洛云升的脸色,发现对方?并?未生气才松了口气。
“那……那什么,静桓你那《失意赋》九成九是发自肺腑,咱们盛朝快三?百年,你是第一个皇帝赐婚的男妻,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洛云升无?奈地看过去?,刘静之二度收声,露出一个“对不起我?真?的错了”的憨笑,连连打?嘴,“我?错了我?错了。”
为了不再伤害到洛云升,刘静之赶忙回答他的问题不再瞎扯:“柳家虽是大?族,可如今在?朝中当尚书的是柳彦不是柳云岚,柳彦是长房长孙,柳云岚是三?房的嫡二子,他们两家时有争端,柳彦到底是官把持大?局,所以柳云岚有充分的理由让神?仙贩药,谋取钱财!”
洛云升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所以这是你的猜测?”
刘静之挂着满脸的自豪模样,“虽然是猜测,但你不觉得很有道理吗?世家大?族内部的争端不就这么些,不是为财就是为权,柳彦与柳云岚之间定是两者都有!”
“只是两人无?论如何?都是一家,才没在?‘举荐’上闹得太?难看。你我?两家不也这样?大?家差不多,说起来没什么新意。”
刘静之说得不无?道理,但柳云岚不可能依靠一己之力撑起一个左右科考见山雅集,其中多少猫腻还待往后再探。
附和刘静之了一番,洛云升也确有些乏了,强撑精神?又与他聊了几句朋友家私,这才知道原来刘静之便是那位曾经让原主羡慕有个妹妹真?好的朋友,因为都疼爱妹妹,所以关系才如此密切。
大?抵人心偏私,得知幼时情谊,洛云升看刘静之顿时顺眼不少,心觉往后不妨当朋友相处。
人总得有自己的社交圈,他不能身边只有容渊一人。
有了决断,洛云升便问刘静之可有什么想?要却?难得的药材,若王府有可以赠一些让他带回。
刘静之欣喜若狂,一点儿没和洛云升客气,拇指大?的小楷写了手臂长的一张单子,看得库房总管眼皮直跳,连忙去?请大?管家过来决断。
洛云升可以慷容渊之慨,但也不能太?过分,便让库房总管把单子里价值太?高昂孤品去?掉,可划了半天一个也没划去?,场面难免有些尴尬。
库房总管见洛云升不明其中真?意,只道这位虽然可怜,到底也还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管家中俗务的少爷,这刘公子要的虽然大?多是普通药材但量大?管饱,叠上去?可是笔不小的数目。
若算成银两,都称得上狮子大?开口了。
只是这求药的在?前,他也不好明说,只能暗示:“王妃,刘公子若需奇珍库房里定不会少,可这些药材实在?寻常,需量又大?,府中实在?没有储备。”
洛云升明白过来,让管家和库房总管先回去?,对刘静之道:“王府确不会储备这么多寻常药材,你若是缺我?可以私下赠你些银票,你自去?药铺买?”
前几日在?病中,容渊不知是想?讨他开心还是真?为他着想?,把扣下来的那些回门礼算成所谓的嫁妆给他,几万两雪花银从天而降,洛云升一下子就成了富户。
人活在?世上不是吸风饮露,生活里的点点滴滴都要用钱,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不是玩笑话。
更何?况他小时候没少吃缺钱的苦,没有“爱情不能掺杂金钱”的念头,反倒觉得人的钱在?哪里爱多半就在?哪里,哪怕没有爱,也是重视和地位的体现。
所以洛云升没有拒绝,谢过容渊的心意后毫不心虚地留下了钱财,心里也着实踏实了些。
倒是刘静之抓耳挠腮,脸皮通红,他来这一趟不是要钱的,但若能要到些药材他是真?能感动上好几天。
但若是金银……
刘静之摇头,若洛云升真?是风光大?嫁,财产丰厚这钱他便接了,毕竟药材是真?要钱换。
但就洛家不可能给静桓多少嫁妆,他拿出来的每一分钱都是真?正的傍身钱,且在?这王府之中,少不得要打?点下人,怕是自己都不够用,自己再分去?一些,与洛家那些豺狼又有什么不同。
刘静之越想?,心中越悲,打?定主意一分不要。
但洛云升又刚好问到他心中隐痛之处,刘静之也不隐瞒,全?数道出:
“百姓从来都苦,多少人快到病死才凑钱到医馆、药铺拿一两服药回去?,煮成清水也没钱换,这哪儿是治病?不过是安慰罢了。”
“因而我?在?靠近城门的西?大?街找了个铺子,开了义诊,这事儿你也知道。”
“可这义诊开起来却?没我?想?的那么轻松,我?是真?没想?到每日能有几十上百人来看诊,遇到乡下赶集的日子看诊的人更是多,都能把西?大?街给堵了!”
“就因为这,五城兵马司还上了一次门!这小一月来,因为患者多挤占道路,就连京兆尹都往我?家跑了一趟。”
“我?爹虽说是御医,但京兆尹都上门了,他便想?让我?把义诊铺子关了。我?不愿意,他就让京中的药铺按照市场价卖药材给我?,想?着我?那点儿私房钱撑不了多久,义诊铺子自然就关了。”
“你说那老头,坏不坏?”
“还医者仁心呢,我?看狗屁没有!”
洛云升想?安慰刘静之几句,可这位说起话来豌豆射手似的噗噗停不住,丝毫没给洛云升插话的余地,继续道:
“结果,家里那些半截身子入土的族老也挑出来说,刘家虽世代行医,但医的都是勋贵,到了爷爷和爹这一辈医的更是皇天贵胄,我?虽非嫡长子,但也是主母所出的嫡子,在?大?街上抛头露面地给穷人看病,坏了刘家的名声!”
“明明都是人,他们治高皇天贵胄就高贵,我?治贫苦百姓就低贱,还医术世家呢,良心都被狗吃了!”
说到此处,刘静之的情绪也难免低落下来,“总之我?现在?就是缺药材,缺得不得了!”
如此,洛云升终于?有机会插话了,连忙道:“那我?给你钱让你去?买不是正好?若是你觉得京中药价高昂,可以到乡下种药的农家去?收。”
“都是寻常药物,应当不难收吧?”
刘静之叹了口气,“我?起初也这么觉得,可我?让铺子里的活计去?收了几次压根收不到什么药,才知道这其中猫腻繁多。”
“药材种植不比粮食,种植药材要花的心力人力比粮食大?得多,所以本身会种药材的农家就不多,几乎是代代相传,因此这些路子也早早被几家大?铺子垄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