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孟平无辜又不无辜,因为国子监确实是他管着。但太学只是国子监的一部分,他不可能事无巨细一一过问,甚至事发时?,他根本就?不在那里?!
但无论如何,下?头的教?授处理?不当,以至事态扩大,也算他御下?不严,脱不了干系。
“事发时?颇为混乱,并无太可信的局外人证,如今双方各执一词……”说到这里?,孟平忍不住偷眼去?看盛和?帝,见对方面色不虞,不禁冷汗涔涔。
原本国子监祭酒是最?清贵清闲不过的差事了,可谁能想到呢?偏偏出了这样的岔子!
“双方?”正要喝茶的秦放鹤蓦地从茶盏上方望过去?,视线穿透氤氲的水汽,直插孟平,“哪双方?对方只是一个国家的学生?吗?”
那样就?太奇怪了。
孟平一怔,意识到自己的疏漏,面上火烧火燎,忙向盛和?帝请罪,“下?官该死,是本国学子和?番邦双方,对方有法兰西国、葡萄牙国,还有罗马国几?个联邦的贵族、学者……”
大约是时?空不同,如今的世界格局跟曾经后世的秦放鹤所?了解的本就?有所?差异,再加上大禄朝崛起的干预,当下?欧洲显然更为混乱,但大面上,部分国家仍在沿着熟悉的历史行进。
比如昔日罗马强国正在分裂,葡萄牙强势崛起,包括英联邦在内的多个国家都处于战乱和?分裂、重组之中,并不算广袤的大陆和?海洋上常年上演分分合合,可谓一塌糊涂。
这些国家地域狭窄,本土产出有限,对海洋贸易的依赖性远超大禄,而大禄连年攀升的海外贸易额,足可轻松养活一个中小型欧洲国家!
纵然是当下?的海洋强国葡萄牙,每年与大禄贸易,以及相关产业所?带来的税收便难以计数,据说去?年占了近四成的财政收入。
“古老东方的黄金国度”,并非戏言,更非单纯的奉承。
这是一个拥有数千年历史和?灿烂文明的古老国度,一个在过去?一二十年间,陆续打残金国,吞并了辽国、高丽、蒙古和?交趾的军事强国。
甚至拥有近亿人口和?辽阔疆域的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很年轻,正处于飞速上升期,拥有无尽灿烂的未知和?未来。
没有人敢质疑它的强盛繁荣。
毫不客气地说,谁能成为大禄的第一顺位合作?伙伴,谁就?拥有了源源不断的生?机。
所?有人都渴望得到大禄的特殊青睐,也更希望对手不要得到。
就?秦放鹤两?世为人的了解,英格兰、法兰西、罗马联邦、葡萄牙、荷兰等等,这几?个欧洲国家之间的关系可谓剪不断理?还乱,彼此既是盟友,又是敌对竞争关系,相互捅刀子的案例不胜枚举。
甚至在上辈子,英法还进行了长达百年的漫长战争,其他国家也没好到哪里?去?。
所?以,是否存在某个、某几?个国家借刀杀人的可能?
如果成了,首先经济方面就?减少对手,如果足够幸运,或许还能吞并对方;
而就?算输了,法不责众。
大禄难道还能同时?与所?有国家交恶吗?
更甚至,是否有细作?做局,转移视线,趁乱探听我朝机密?
“倭国呢?”秦放鹤沉吟良久,忽然问道,“倭国可有人参与?”
倭国距离近,此次自然也有使团到来,按照倭国一直以来的劣性,不可能如此安静如鸡。
自秦放鹤进门后就?没出声的傅芝终于开口,“目前报上来的涉事双方,确实没有倭国学生?,但陛下?已下?旨细查,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
便如同有前科的人总会是第一怀疑对象,而劣迹斑斑的倭国,自然也是第一嫌疑候选人。
而且相较遥远的欧洲,近在咫尺的倭国眼睁睁看着辽、高丽、蒙古、交趾相继覆灭,如今周边能数得上的国家寥寥无几?,它真的不怕吗?真的不会私下?做点儿?什么吗?
尤其大禄吞并高丽之后,距离倭国咫尺之遥,顺风顺水时?数日可达。很可能哪天一睁眼,大禄朝的舰队就?横在倭国家门口了!
卧榻之侧,岂容猛虎酣睡?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不汗毛倒竖。
若秦放鹤是倭国天皇,只怕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学生?打架,但所?有人都不关心学生?打架。
盛和?帝之所?以训斥孟平,一是本国学子在他辖下?出了问题,该罚;二是这么大的事,距离事发多久了?叫了他来,依旧照搬,细节处竟仍是一问三不知!
着实可恶!
越想越气,盛和?帝的脸上浮现出酷似先帝的诡异的平静,“你说该如何处置?”
屋里?坐着活生?生?的三位阁老,盛和?帝却偏要孟平自己说,后者嘴里?发苦,心里?发颤,却又不得不答。
罚得太重,势必招人记恨,也有越俎代庖之嫌;罚得太轻,恐怕盛和?帝这关就?过不去?,着实两?难。他斟酌再三,试探着说:“当日劝和?的两?位教?授,这个,罚俸……”
孟平都六十多岁的人了,也才混到国子监祭酒,可知本身便不大擅长处理?这类的事,故而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好歹来。
“传朕口谕,”盛和?帝听不下?去?了,干脆对内侍道,“撤去?二人学士头衔,官降二品,三年内不许重返太学!”
严格说来,“学士”不算什么特别稀罕的头衔,只要出身翰林院,或是二甲中得到皇帝赏识的,后期做官办差出色的,都有可能加封。比如高程、卢实的工研学士,周幼青的农研学士等等。
但它代表了一种荣誉,一个门槛:
被封为学士,可能做不成什么;但没有学士头衔,就?一定做不成。
所?以除非犯下?大错,一般皇帝都会给臣子留几?分颜面,哪怕罢官,也依旧是“学士”。
但现在,那两?位教?授不仅被贬官,甚至连这点脸面都被扯下?来,可见盛和?帝的恼火。
孟平一听,呼吸骤停,慌忙跪下?谢罪,以头抢地,“老臣失职,罪该万死!”
盛和?帝本非喜好迁怒之人,又见他满头白?发,诚惶诚恐,已经因那道口谕去?了几?分的火气进一步消退,只叹了一声,“罢了,起来吧。”
“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