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日头渐高,秦放鹤顺势起身告辞。
周县令也随着站起来,笑着挽留,“难得回来趟,不?如留下用个便饭再走。”
秦放鹤笑着谢过,“长者?赐饭,本不?该辞,奈何一早说好要去县学……”意思到了就行了,过犹不?及,反倒束手束脚。
周县令也不?勉强,亲自送他,又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这才目送他远去,心中百感交集,一声?长叹。
有?幕僚来送文书,见状问他有?何心事,周县令想了一会儿,笑着摇头。
官场考场皆无?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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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一时?风云变化,可能笨鸟先飞也不?管用,又有?后发?先至者?,皆是?世事无?常。
今时?今日,他尚且能够凭借资格履历占据一点微薄的优势,给予对方关心和帮助,可谁又敢说来日对方不?会登高望远,轮到自己恭恭敬敬口称上官,要仰对方鼻息过活。
他不?比方知府背景深厚,除非必要,从不?肯轻易与人结怨,反而要广结善缘,为来日打算。
如今看?来,那秦放鹤年少老成,哪怕为了周全名声?,也颇重情重义。
一个商户和小小村落都不?轻易放弃,自己对他多?少有?些提携知遇之恩,只要关将这段关系维持下去,来日未必不?能获益。
周县令倒背着手,慢慢踱着步往回走,走到一半,突然停下来。
机遇……
或许,这正是?自己的机遇也未可知。
稍后秦放鹤去县学拜别山长及诸位先生,又收拾行李。
如无?意外,这里他以后就不?会再来了,一时?倒有?些感慨。
齐振业也掐点过来,亲自向山长请假,众人听说他也要跟秦放鹤远去,一个个馋得眼珠子?都绿了。
多?我一个不?多?,不?如一起带着啊!
自从乡试铩羽而归,高程一反常态,不?必人督促,竟也开?始专注起本业来。
他是?个聪明人,之前只是?偏执,如今心里存了一股劲儿,外人也就不?用再多?说什么。
故而秦放鹤只讲了一句,京城见,转头高程就跟吞了五石散一般亢奋起来。
次日又去孔府,老爷子?亲自见了秦放鹤,一老一少关在书房内谈了许久,谁也不?知究竟聊了什么,只是?瞧着十分宾主?尽欢模样。
十月初五,县城的事处理完毕,齐振业继续留在家?中与妻女团圆,秦放鹤则带着秦山、秦猛返回白云村。
尚未到村口,老远便看?见那一座高大华美的举人牌坊,秦山兴奋道:“乖乖,活了这么大,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个!”
还?是?自家?的!
真好看?啊!
石料还?是?外地运来的,白中透青,日光照耀下闪着细碎的宝石般的光芒,美而不?俗、华而不?奢,煞是?好看?。
自此之后,举人之下的人经过此地,皆要下马下轿以示尊重。
这是?朝廷给读书人的体面。
秦放鹤也忍不?住下车,过去将手放上去,轻轻抚摸着。
日头正好,连原本冰凉的石材也被晒出一点温度,合着微微粗粝的手感,很舒服。
秦放鹤缓缓吐了口气,一时?竟也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
激动?
欢喜?
骄傲?
都有?吧。
“十一郎回来啦!”正有?没事做的半大孩童满村乱跑,眼尖地发?现了他们一行人,当即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很快,秦放鹤便被热情的乡亲们包围了。
一番热闹不?必细说,还?是?秦山秦猛开?路,外加后面赶来的老村长震慑,这才顺利到家?。
因他如今身份不?同,虽还?是?看?着长大的孩子?模样,众人多?少有?些拘束。
不?过这份拘束很快就在秦山和秦猛分派下礼物来之后,迅速消失。
果然,十一郎还?是?原来那个十一郎!
他没变!
待人群散去,老村长才得空与秦放鹤说起村子?的变化,“知县大人也亲自来过,外头哪个村子?不?羡慕咱们?这都是?沾了你的光啊……”
村里出一个举人,得到的好处远非羡慕那么简单,便是?本地父母官都会格外看?顾,等闲泼皮、官吏也不?敢轻易滋扰。
当初秦放鹤中秀才,依律便可免除两人徭役,中举之后,可免名额更多?,都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甚至就连农民种地浇水,这一带的所有?村落也都会默许白云村先浇……
老村长这几年年岁越来越大,可气色却越来越好,此时?说起话来,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哪里像快要入土的人?
“梅梅那丫头真不?愧是?你看?中的,年纪虽小,脑子?却极好使,前些日子?有?货郎来卖货,一盘子?烂账算不?开?,还?是?梅梅那丫头跳出来算了,又核对几个月的欠条,果然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