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琰护吸也有些不稳,他闭了闭目,接着眼中?呈上一如既往的笑?意:“不必谢我。”
“将您的衣衫弄脏了。”尔允眼神一扫,柏琰的衣摆,被?雨打湿了一大块。
“无妨,”柏琰道,声音更喑哑两分,“皇嫂风姿眷眷,真的是尤物,颇为诱人?。”
“那?诱到?殿下您了吗?”尔允眼眸迷离地问。
柏琰说:“诱到?了。”
尔允眼角浮出一丝冷意:“那?殿下,别再阻拦妾了。妾从一开始便是一不做二不休,事已至此,更要?一条路走到?底。若是不幸落了个凄惨结局,妾不怪旁人?,自然也不会连累殿下的。”
柏琰的神色竟是有些复杂,在尔允看来是这样的,他深深望着她,眼中?带着方才残留的粘稠与新?泛上的清冽,他像是肃然起来,不说话,只看着她。
这种复杂的眼神,却让尔允想到?在北海之?底的那?时。
那?时她一转眸,对上柏琰怜惜、包容、理解的眼神,她近乎失神,积压的情绪便在他的眼神下化作失态。
现在他看她,和那?时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
尔允又?听见自己心里,那?种缓缓裂开的声音。
有一点酸涩,又?有一点温暖,再混合着刚刚那?种羞耻的亲密不舍,共同化作一种奇怪的、无法分辨的感觉,缠绕着尔允的心。
尔允垂眸:“殿下,放我下来吧。”
柏琰没说话,他放尔允下来。
尔允走到?梳妆台前,整理自己乱掉的衣衫和发髻,然后拿起口脂,自己上妆。
柏琰走过来,尔允不知他要?干什么?,又?从镜中?看见,他隔空从闺房外折下一枝桃花。然后他扶着她的肩膀,看着镜子,将这枝桃花比了比,插.进尔允的发髻里。
就像是他们在阴司冥界,第一次对话的那?一幕一样,同样的他为她簪花。世事与彼此的心境,却都完全不同了。
待将一切都恢复原状,柏琰便解开时间?停滞的法术。
在重新?开始走动的更漏下,柏琰推开房门,走出来,抬起自己的手臂,递向尔允,“皇嫂,请。”
尔允的姿态无懈可击,她穿着整齐的华服,满头环佩,又?簪一枝更添她妩媚妖娆的桃花。
她将手搭在柏琰手臂上,就像一个在内宅斗争中?完美胜出的胜利者那?样,骄傲地朝着前朝走去?。
仿佛,她本该就是这天下间?高?高?在上的正室大妃。
侧封帝子妃的仪式,在前朝大殿前进行。
尔允到?的很准时,当她姗姗走来的时候,以往空阔的殿前已汇集了不少?前来观礼的神明。众人?仙气飘飘,衣衫萧萧若举,有衣着清雅的,也有浓墨重彩的,但没有一个人?,能?够压过今时今刻的尔允。
她长长的裙摆凤尾拖在身后,像是一张华丽的旖旎的画幅。衣上的三百六十五颗流光异彩的钉珠,构成凤凰的图案,展翅欲飞,随着尔允的走动,像是要?活过来,更像是要?卷着她化成这只凤凰。
她梳着繁杂的朝云近香髻,髻上的各色钗环,就像是枝枝蔓蔓的花朵。这种珠光宝气的质感中?,偏生的还有那?么?一枝清新?温暖的桃花。两厢中?和之?下,便是既庄严又?唯美,既华丽又?轻盈。
他依旧是画着浓浓的妆。这样盛大的衣裙头面,与这样浓烈的妆容,若换作旁的大部分女子,都是撑不起来的,只有尔允,她的靡丽入骨,她的妖娆多姿,才能?与之?相得益彰。
柏誉亦穿着黑色的礼服,瞧来倒称得上俊美贵重。他在看见尔允的刹那?,就已失神。
脚下迫不及待地走向尔允,从柏琰那?里,将尔允接过来,动情地唤了一声:“惜水!”
“帝子殿下。”尔允用全身心依赖的眼神凝望着柏誉,就好像要?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他。
柏誉打量着尔允,渐渐激动。他原本有些无法从余娇容给?他戴绿帽的打击中?振作,对这场仪式也显得精神不足。
但当瞧着这样美丽的尔允,那?一切都一扫而?空。柏誉只觉得现在的他,从里到?外都充满了雄风。春风得意的感觉,让他此刻看柏琰,都觉得顺眼不少?。
“你辛苦了。”柏誉对柏琰说。
柏琰笑?得意味深长:“皇兄哪里的话。”
柏誉执着尔允的手,看着这样的美人?和无数恭敬的宾客,心中?顿生滚滚豪迈,也暗中?窃喜柏琰只能?当他的陪衬,当他的册封使。
这个弟弟和他本就不亲近,给?他添了多少?次堵,做事从不给?他面子,前些日子还把他们犯事的姨母给?丢到?葬魂崖去?了。
偏偏这人?好评如潮,深受爱戴,这感觉,就像是柏琰的存在,是柏誉喉咙里的一根刺,梗在那?里。
存着些找回场子的心思,柏誉就想,让柏琰当他的册封使,让他将美丽的新?妃送到?自己手里。
自己与明惜水受万人?朝拜,如沐浴在灿烂的光下。地位、荣光、美人?,全是自己的,他柏琰什么?都没有,只能?在旁黯然羡慕着。柏誉觉得自己要?的效果达成了,分外得意地牵着尔允,往高?台上走。
也得亏柏誉的想法,尔允不知道,不然,尔允怕是能?笑?出声。
合着柏琰这册封使,是柏誉让天后给?他封的。帝子殿下,这是自己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啊。
接连两顶绿帽,戴得开心吗?
仪式开始进行。
柏琰退开,立于宾客之?首的位置。
他展开折扇,似笑?非笑?地观赏仪式。楚娴和燕照雪,在他的身边。
楚娴正持着小狼毫,在她的羊皮本上奋笔疾书,记录今日的盛况。
燕照雪却凝望着高?台上的尔允,清冷如冰的眉目,泛着一种凄迷的色泽。
注意到?燕照雪没有从尔允身上挪走半分的视线,楚娴挨近燕照雪,低声问她:“在看什么??”
燕照雪回过神,也压低了声音回答楚娴:“没什么?,只是觉得她好美。也觉得,她身上藏着一种很浓的忧伤。”
在他们不远处,一袭火红衣裳的赤帝朱靥,如一只合起翅膀安安静静的火鸟,一直欣赏着这场册封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