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1 / 1)

就这样,很快时间就到月中。

澧水流域最大的城池东都, 所举办的一年一度的祭河神庆典, 开始了。

上月时,王玄珠就来找过?玉澧, 说希望玉澧能带她一起?,参与这次的庆典。

玉澧虽不解为何王玄珠想要参加这场祭她玉澧的庆典, 但玉澧还是按照约定?,带着王玄珠一起?, 飞往东都。

东都是人世间皇朝北方最大的城池,是作为陪都存在的。

每年东都祭河神庆典,都会供奉给澧水河神大量的供品与香火,玉澧皆会亲自去收取,拿回来分?给澧水的属臣。

这些供品香火,对增进修为、延年益寿都是有用的。

今日的东都张灯结彩,虽是冬日来临,城池中覆盖上薄薄的雪,那些平日里黑色的瓦砾都也化作薄薄的白色,但整个城池非但没有冰冷肃杀的感觉,反倒因四处都挂着彩色的幡布,贴满了颂扬河神功劳的窗花,还有装点在枯木上的一枝枝绒布做成的榴花和迎春,便显得仿佛是春日到来,万物生发,充满光辉。

玉澧和王玄珠乘着云,隐藏身形,从东都上空飞过?。

每年玉澧看到这一切,看到这为了祭祀她而搭建的热闹场面和每个人脸上洋溢的笑容,都会感同?身受地开心。

今年玉澧也不例外?。

可?玉澧却?发现?,王玄珠的表现?很奇怪,越是靠近祭台所在的位置,王玄珠就越是攥紧了指尖,惶惶不安。

她似乎急着想要见到什么,又?害怕真的见到。那种?矛盾纠结的感觉,夹杂着一种?极致的悲伤,都写在王玄珠的脸上了。

玉澧不禁握住王玄珠的手臂,轻唤道:“玄珠,你脸色不好?。”

王玄珠回过?神来,冲玉澧笑一笑,难掩眸中的悲伤和矛盾:“玉澧,我……”

玉澧道:“你专程挑在这一日来东都,是不是与你生前之事有关?”

王玄珠眼底颤了颤,玉澧知道自己说对了。而跟在玉澧身后静静无?言的汐音,闻言也向王玄珠投来诧异的眼神。

王玄珠本是人,这是澧水的同?僚们都知道的。

据说王玄珠是淹死在沭水的,这沭水就是王玄珠如今所掌管的水域。王玄珠便是死后被封为沭水河神,划归到宁淮序统辖之下的。

同?僚们知道的就是这么多,其他的,关于王玄珠究竟是如何淹死的,她在为人时又?是怎样的身份,她是否还有亲人,这些大家都不得而知,也不会贸然询问她。

而今日,玉澧知道了这些问题的答案。

那是两个人降临祭河神的主祭台时,玉澧看到王玄珠蓦然崩溃的表情,才慢慢明白的。

王玄珠不是冲着祭河神庆典来的,而是冲着此?次主持庆典的朝廷命官。

祭台搭得很恢宏,一年比一年别出心裁,祭台上的供品亦仿佛一年比一年丰盛。以往这种?时候,玉澧和汐音都要忙着收取供品和香火,还是要忙一阵。但今日,因着王玄珠泪流满面的崩溃,因着王玄珠瘫坐在云朵上,站都站不起?来,玉澧便顾不上收取供品和香火了,她要汐音一个人去做。

“玄珠,来。”玉澧将王玄珠扶起?来,她挽着王玄珠的手臂,感受到王玄珠纤细的身体颤抖得厉害。从王玄珠的身体里,传递出极致的悲伤和痛苦。而王玄珠望着那位朝廷命官的眼神,却?含着太?多太?多复杂的感情,眷恋、思念、困惑、焦急、愤怒,太?多太?多……

“玄珠,坐这儿。”玉澧用力带着王玄珠,飞到旁边一座高高的三层小楼上。

她们脚下的云降落在楼顶的瓦片上,云朵随着她们落下而消散。

玉澧扶着王玄珠,两个人并肩在屋顶坐下。

她们眼前是宏大的庆典祭台,是半城前来观礼的密不透风的百姓们,还有那位仪表堂堂、丰神俊逸,正主持着祭典的朝廷命官。

百姓们在看着庆典,朝廷命官在诵读写给玉澧的颂文。

而玉澧和王玄珠,在看着这一切。

王玄珠脸上的泪水,一直未曾停下。玉澧从没见过?她哭成这个样子,像是将三生三世的泪,都在一夕之间流出来了。

玉澧想起?王玄珠刚来到雍州时,那种?忧愁又?惴惴不安的模样。那时玉澧还有点不明白,能够封神,是多么荣耀而值得高兴的,可?为何王玄珠的表现?,就像是孤零零走进一个漆黑漫长,不知通向哪里的山洞呢?

后来玉澧就大致明白了。一个被淹死在沭水的凡间女子,从未想过?要成神,或许也不想成神。成神对她来说,也许就是一条没有尽头的,承载着孤独和悲伤的路。

玉澧聚起?目光,仔细看那朝廷命官。

一个年纪轻轻,英俊潇洒的男人,身着大红色的京官礼服,头戴高帽,帽上簪花,意气风发。

看他那怀着荣耀感朗读颂文的样子,玉澧脑海中就不禁浮现?起?一行诗句。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年轻有成,慷慨激昂,不过?如是。

玉澧不禁问:“玄珠,他是谁?”

“是我的未婚夫,”半晌,王玄珠才说出来,她哽咽着,颤抖着咬字,“他叫崔恪。”

王玄珠将一切都告诉了玉澧。

“我的家就在东都,我爹是东都府的一名官员。崔恪也是东都人,他家境贫寒,却?极爱读书。他家里人用所有的钱,供他进了东都最好?的学堂。我也在那个学堂里读书。”

“本来学堂里是分?三六九等的,像我这样的官宦子弟,我爹娘是不让我与崔恪那样出身的人走太?近,我起?先也听?家里的话。”

“但崔恪他读书那么认真上进,努力想要考取功名,满怀忧国忧民的志向,我不禁就被这样的他吸引。”

“后来有一次,我做的纸鸢夹在了树上,我爬上树去取纸鸢,却?不慎掉下来。是崔恪扑过?来,用他的身体给我当垫子,让我免于受伤,他却?骨头都折了。同?窗们把他送去医馆,他明明那么疼,还呲着牙安慰我说,他是小子,皮糙肉厚,不打紧,只要我没磕着碰着就好?。”

玉澧道:“你动心了。”

“是的,我动心了。我喜欢崔恪,想嫁给他,以后都和他在一起?。”王玄珠喃喃,“可?我爹娘都不同?意,他们想让我嫁给祁侯爷的独子。我与祁小侯爷是自幼相?识,两家都觉得我们才是门当户对的。”

“可?我不喜欢祁小侯爷,我只喜欢崔恪。我跟爹娘说,崔恪定?能考取功名,登天子堂。崔恪也向我爹娘发誓,他一定?会高中,然后风光娶我过?门,对我一心一意,绝不让我受委屈。”王玄珠哭着笑了笑,嘴角扯出的弧度是那样苦涩,眼中是回忆的光泽,她望着此?刻一身官服加身的崔恪。

“我爹娘拗不过?我,终于同?意让我与崔恪定?亲。祁侯爷一家虽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之后崔恪中了秀才,我们家欢天喜地庆祝,又?出钱送他进京赶考。”王玄珠转眸看着玉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