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见了。大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又被奚徵丢下了。
可是这次文绮却没有露出丝毫的沮丧,她的嘴角竟缓缓翘了起来。
帝君没有将她送出西方天阙。
她成功留在了繁芜宫。
他心软了,舍不得了。
那他就?输了。
文绮拢了拢轻纱,去抱起云琅雪,手在古朴的琴身上缓缓地摸过,像是在抚摸爱人一样温柔。
不多时,就?有繁芜宫的侍女过来,向文绮送上一套衣服头面。
侍女低着头,都不敢看?文绮这完美的身子,只告诉文绮:“请您穿上衣服吧。”
“是奚徵帝君的意思。”文绮笑着将侍女未说的后?半句话说出来。
侍女放下衣物头面,便退下去了,将整个大殿让给文绮。
文绮看?向这套衣服头面,须臾眉眼弯弯笑出来,两个梨涡深深陷下去。
真不愧是繁芜宫的衣物呢,这清新淡雅的月白?色,真就?是这里的气质。
她倒是还没穿过这样素雅的衣服呢,既然奚徵送来了,她当然要穿上。不但要穿,还要穿得美美的。
文绮换上了衣服,坐在梳妆台前为自己绾发?,打理发?饰。
这是一件月白?色广袖流仙裙,样式简约仙气却也保守,领口本遮得严严实?实?。文绮偏不这样穿,偏要将系带束得松松垮垮,露出美丽瘦削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曲线,也大剌剌地露出那个蜈蚣胎记。
纤腰束素,莲步轻悄,文绮给自己绾了个仙气的小?髻,挑了一支白?水晶流苏簪子戴上。接着她对着镜子嘟嘴思考,对自己的妆发?不太满意,想?了想?灵机一动,跑到殿外棵梨花树下,拆下一枝梨花,戴进了发?里。又拈下三朵花瓣,贴在眼角,遮住先前那两点红胭脂。
这下文绮终于满意了,她回?到大殿,抱起云琅雪,接着在繁芜宫里找了个最风雅的楼台,焚香净手,开?始弹琴。
反正她就?是要把繁芜宫当自己家,就?是赖在这里不走。
繁芜宫的侍女们很快就?发?现,这位文绮王君当真是个得寸进尺的主。白?帝让她一点,她就?更有恃无恐,吃准了白?帝舍不得对她狠心。
而事实?不也就?是这样子的吗?
接下来数日,她便都在繁芜宫里,仿佛这里是她自己的家。反倒是白?帝,因为她霸占大殿,只好将大殿让给她。
而文绮王君使唤她们这些侍女,也毫不客气,总是拉着她们的袖子,用那双含着可怜含着期盼的眸子,依依望着她们,撒娇般地说:
“我想?喝梨花源的花露……”
“我想?吃上回?在繁芜宫吃过的冰糖雪梨羹……”
“今日天气不好,我心里好闷,想?听帝君弹琴……”
反正只要文绮王君找不到白?帝的时候,就?会来向她们这些侍女撒娇,通过她们,把她自己的动向传到白?帝那里。
而令侍女们感到惊讶的是,她们居然全都觉得文绮好可怜。一看?见文绮那可爱又有些哀伤难过的模样,就?不由自主地把自己代?入进她的角度,设身处地去感受她的想?法。
于是便觉得文绮守着国师那短暂十五年的温暖情谊,硬是受了千年苦日子,婚姻上更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太可怜了。如今她夺下王位,这故事听起来挺让人解气,就?更觉得文绮争气。便是这样一个可怜又自强的姑娘,有朝一日忽然获悉身为她多年精神支柱的国师,原是他们白?帝,她便为了白?帝豁出去孤注一掷,这样一往无前,多让人心疼。
何?况,侍女们都觉得,白?帝并不是对文绮王君无意啊,要不怎么连对她说句狠话都舍不得,由着她在繁芜宫作威作福。甚至她通过侍女提的那些要求,他基本都满足她了除了不见她。
这样一来,大家更是不自觉就?拿文绮当西方天阙的女主子伺候了。
这日,文绮正在吃侍女们送来的藕粉桂花糖,忽然眉头一皱,手中的桂花糖啪嗒掉在地上。
侍女们一惊,文绮捂着心口,身体软绵绵歪倒下去,脸色煞白?,痛苦地嘤咛:“呜……”
“您怎么了?”侍女们忙问。
文绮艰难地,将原因讲了出来。
不一会儿侍女们就?来到奚徵的面前,告诉他:“文绮王君旧疾犯了,难受得很,我等不知?该怎么办了,要不帝君去看?看?吧。”
奚徵本无表情的脸上,掠起波澜,忙快步去了。
片刻后?,趴在一张绣凳上的文绮,虚弱地抬起头,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奚徵。
“奚徵帝君……”这一刻,文绮本已被痛苦和难过浸染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就?好像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奚徵,这种?高?兴和小?心翼翼的激动,让奚徵竟不忍去打破一丝。
他不禁连声音都轻下来,怕吓到文绮,柔声问她:“什么时候的旧疾?”
文绮哀伤地说:“前些年有一次修炼的时候,遇到了瓶颈,偏不信邪,想?要硬冲过去,结果伤了元气,就?落下这个病根,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好……”
文绮又嘟起嘴,抱怨道?:“还以为我就?是疼死在这里也没人管,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如古洞碎雪般的眸里泛上一些心疼,纠结着复杂的隐忍,又慢慢地被深邃的流光所掩去,奚徵靠近到文绮身边,低下.身,修长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背后?。
接着属于奚徵的那种?清润而磅礴的灵力,被他送进文绮的体内,温暖极了。
文绮挣扎着想?要从绣凳上爬起来,却还是很难受的样子,一只手捂在心口,柳叶眉蹙得紧紧的。
“帝君,好像没有用……”她沮丧地说。
奚徵不语,继续向文绮送灵力。
文绮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她再摇摇头说:“老?毛病了,没有用,只能捱着。你还记得雍州龙君吗?他身体那么差,可能也是有我这种?毛病吧,只不过他比我严重的多。”
她挣扎着站起身,“我去躺一会儿,休息一下可能就?好了……”
摇摇欲坠的身子,就?好像根本就?走不稳,一站起来就?歪歪倒倒的,仿佛一缕随时会散在北风中的柳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