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程承池却无甚反应。

“你怎么样?很难过?”姚遥这才觉出有些异样,探手将衣服给他向上轻轻掖了掖,小心问道。

程承池眼睛眨也未眨,转也未转,似是未见姚遥此人,更未听见其说话一般,视线仍就木木地定在黑黑的洞顶,一丝反应也没有。

姚遥心下一抖,紧张地唤道:“喂,程承池,你没事吧?”她这般开口唤着,一边伸了一只手到其眼前晃了晃,怕真是脑神经出了问题,对人没了反应,这可真得坏了菜了。

那手堪堪伸到程承池面前,却被突地钳住了,生生的疼,姚遥“嘶”了一声,皱眉低叫道:“放手,放手。”

手被放开,程承池却仍是那般作派,不理不睬,不闻不问,不动声息,姚遥瞪眼盯了他一忽儿,一时还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也不知这位现下的神志清楚不清楚,这般反应是病理上的哪种?

如此僵持了一忽儿,姚遥才想起这位似乎失血过多,应是急需喝水的,可,没有热水啊,总不能拿盛水的果子烧吧?不过,倒是也可以试一试。

姚遥撇下程承池,转而去忙活去了,但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摸摸程承池的额头,此时的程承池高烧怕已至四十二度了,也因此可以理解程承池这种类似痴/呆的反应,话说,那魂魄还在不在其体内都是个问题。

待姚遥终于七搞八搞地弄出热水过来,程承池已然闭了眼,姚遥探头叫道:“程承池,程承池,你还醒着吗?”半晌儿,没回音,姚遥叹了口气,小心地将手里的水放在一旁,试探性地伸了伸手,那家伙虽病着,可手劲却不小,刚才那一掐,连红印都攥了出来,可以预见半日后的青紫。好在,程承池没反应,姚遥呼了口气,相较于刚才睁眼后那般反应的程承池,姚遥一时对其清醒状态不知该喜还是忧,极为矛盾。

“程承池?程承池?”姚遥一头轻声唤着,一头细细观察着,一头伸手去探其鼻息。

“呼。”姚遥惊诧地瞪直了眼,这气息超热,再摸其额头,咦,可以煎鸡/蛋了。

姚遥收手要起身去取凉水敷其额头,高热退不了,只能冰震了头部以防给烧坏了。但姚遥未能起身,她的手被程承池突地攥住了,她皱眉,条件性地要抽手,刚才自己可是被这位攥得生疼,但却是未能抽回来,程承池虽未掐自己,但攥得也极紧,且拿了她的手便向自己颈部贴去,姚遥触手滚烫,立时也明白,程承池这是觉得自己手凉,贴着舒服。

程承池将姚遥手按到自己颈项,就轻呼了口气,呢喃地说了句什么,姚遥没听清,凑将过去,刚巧听到程承池又莫名吐了一句:“娘……”

姚遥满脑黑线,这家伙,还是个隐蔽地未断奶的娃,还娘咧,但随即,姚遥便瞧见程承池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狠皱了眉,死咬住唇,再不肯说出半句胡话,但攥着自己的手却是更紧了。

姚遥心下微动,揣测这男人意志坚强,即使是处于如此晕迷状态,也不肯再露半分心声,不由地生了些许怜意,她偏头想了想,抬了另一手柔柔地抚了着他的额际,轻声安慰道:“我在这里,安心睡吧,睡吧……”好吧,这一套,是姚遥拿来对付生病时闹人的纵儿的,所以,做得那是相当自然。

姚遥这般抚了他半晌儿,才见他慢慢舒展了眉,姚遥伺机凑至其耳侧轻道:“来,乖,喝点水。”言罢,抽手将其扶了起来,拿了水递与他,程承池倒也听话,也或许是真渴了,“咕咚”半晌儿,喝下去大半果子水。

姚遥这才有空拿了湿布条浸了凉水给其敷了额头,之后,拿了几个鲜果随便添了添肚子,转而继续盯着程承池。

这一夜,如姚遥所料,真是未曾消停半刻,程承池冷时,姚遥给其搓脚心,搓两条腿,再之后搓手,膀子,后背,耳朵,头顶,还要在此其间记得哄着多喝些水。热时,姚遥就抱着程承池的脑袋大力按其两侧太阳穴,而此时的程承池便会极为乖巧,更有甚者,会缩进姚遥怀里,哼叽两声。但程承池只在初始时呢喃了那两个字,之后未再吐出半个字来,姚遥很佩服这个男人的,高烧迷糊成那副样子,居然也能控制住不说胡话,这得多强的意志力呀,神人一个嘛。

姚遥在这头折腾的头晕脑胀。而盛京的临江客栈里,山水收了纸笺便急召子夜青夜前来,三人聚在一起商议了一番,子夜便带着五人连夜出发了。

崖顶的领头之人与那刘奔回去禀明了主子首尾,却招来其主子一顿严厉地训斥,另派了一拨人前去搜寻。

加之先前杨姓追敌,一共三拨人马来寻姚遥与程承池两人,倒是热门的很,不过,却也为两人争取了不少时间,那三拨人马不小心会到一处,便是一阵打杀,如此相互拖延制约着对方步伐,却是让姚遥与程承池在洞里安稳地呆足了三日,这三日对两人来说,确是很关键。

姚遥左右忙乱,直至过了卯正,程承池的温度才稍稍下来些,虽未达到正常体温,但好在不那么凶险了,姚遥微吁了口气,一头扎在程承池身旁的枝叉上,心里一边叨念着,只眯一小会儿,只眯一小会儿,一定不要睡过去,一边昏头昏脚地睡死了过去。

沉睡的姚遥是被鸟儿的啾鸣声吵醒的,她迷朦地睁眼,嘴里含混地喊了一声:“秋意。”声音一出口,她便彻底醒了,随后,悚然一惊,心道,坏了,急忙转头去瞧程承池,打算探手去触其额头,却赫然发现,此主儿正睁着一双晶亮地黑眸定定地看着自己,面无表情,甚是严肃。

姚遥皱眉,想着昨日刚逢其睁眼的情景,一时把握不住此时的程承池是否属正常状态,她咬唇回视,半晌儿,才试探地唤道:“程承池?”没反应。

姚遥这下发了愁,瞧这架式,看样子真是昨儿给烧傻了,这可怎么办呐?她苦思半晌儿,也没啥法子,倒是撇眼瞧见昨儿放在旁边的水了,探手摸了摸,倒不甚凉,索性丢了这个为难的问题,想着多喝些水倒是解毒的,便执了水,放缓了语调,柔声哄道:“乖,来,喝点水,口干了吧?”好吧,这是姚遥对待纵儿的那一套方针,用得自然,也无甚顾虑。

程承池微眯了一下眼,倒也听话地张嘴喝了,姚遥边喂边道:“好,真棒,大口的喝,嗯,真有出息。”好吧,这词也是常用在纵儿身上的,瞧着程承池这么听话,一时顺嘴“突鲁”出来了。

待程承池喝光了水,姚遥便要起身去弄火,煮些东西来吃。可衣袖却被程承池拽住,起不得了,姚遥低头瞧着那双濯亮澄净的眼眸,一时心底软得不行,好吧,其实自昨夜起,程承池便激发了姚遥身体内的母性,此时再加上程承池的明显依赖性的反应,更坐实了她的揣测,以为其智力退化至了幼童,别问姚遥怎会如此认为,还不是因为上辈子这类影视剧看得太多了的缘故,于是姚遥这丑也出得情有可缘。

她俯了身子,脸上的温柔几乎可以滴下水来,她拍了拍程承池的手,轻声安慰道:“我去打些水,一会儿便就回来,回来给你弄些东西吃,肚子很饿了,是不是?”

“不是。”程承池突地开口答道。

“啊。”姚遥惊得退后了半步,却被程承池给扯了回来,这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姚遥心底笃定了程承池人被烧傻了,不会对人事有何反应,这突然之间得了这么一句话,那认知一时倒转不过来了,反倒是吓了自己一大跳。

“你,你没事了?”姚遥被程承池拉至身前,正对着其袒/露的大半个胸膛,其胸肌健硕,颇有些份量。

“还好。”程承池仍就拉着她,淡声回道。

“噢,那就好。”姚遥抬手推了推他,表示要拉开点距离。

程承池却是一眯眼,手上力度加大,一下将姚遥搂进了怀里,姚遥鼻头被撞得酸痛,眼泪都被酸了出来。

她一时恼愤,提手使力拍了他两下,呵道:“放手。”

“不放。”

“你有病呐?神经病呐?放手。”

“不放。”

靠,姚遥怎么错觉地听出此主话里的气定神闲?这什么什么意思嘛,姚遥这个气呀,抬手按住其箭伤,用了用力,怒道:“放开。”

“嘶。”程承池轻抽了口气,姚遥立时卸了力,却听得程承池继续冒了一句:“就是不放。”

姚遥这个挫败,还待按其箭伤,又下不了狠心,只得作罢,就着这别扭的被搂姿势沉默了一忽儿,才软了声音道:“总要再弄些水喝,吃点东西吧?你昨儿烧了一夜。”

61、V章

却是没有反应,姚遥等了一会儿,泄了气地用头顶着其前胸,任由他抱着了。可就在此时,姚遥突地听到头顶轻声的回音:“只让我再抱一会儿。”

这话说得便有些软了,姚遥心内一动,欲抬头去看其表情,却被程承池搂紧了遮住了视线,未能瞧见,姚遥呼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其肩背,如同拍一个大型牧羊犬,就是这牧羊手感不甚柔软。

如此静待了片刻儿,程承池才松了手,姚遥脱开来,抬眼去瞧他,却见其一脸平静,面无表情,淡然的很,姚遥暗地里撇撇嘴,却在离开之前还是伸手摸了摸其额头,尚有些低热,但问题不是很严重了。姚遥放了心,转而去忙旁的事情了,独留了身后程承池一双狼样的眼睛盯着她的身影。

这一早晨直忙至巳正,才打理完程承池,外加喂饱了两人的肚子,待一切收拾完毕,姚遥便见程承池盘膝而坐,不知是在运气还是在思考,颇为沉默,姚遥低头想了想,未去打扰他,自去了潭边抓鱼,这工程对姚遥来说颇有些难度,昨日那两条鱼足费了她近一个时辰,所以,为了午饭,姚遥决定还是早早行动的好。

在出洞之前,姚遥将先前搜检出来的各色药瓶放于程承池身侧,想着嘱咐一句,可瞧着人家老僧入定的架式,姚遥想想还是别打扰了,自出门去了。

夏日绵长,阳光炽热,好在未至盛夏,日光还不是那般毒,姚遥赤脚站在潭滩边,仰头望了一忽儿天际,看那湛蓝高远,白云悠悠,鹰鸟掠空,一时觉得,生活还是极其美好的。

姚遥回了神,踏入水里,“嘶”山间清水,还是极为沁凉的,姚遥略适应了一忽儿,才涉于水中央,手拿了自制木叉,凝神定目,开始叉鱼。其实这潭里的鱼并不贼滑,时常还绕着姚遥腿间嬉戏,大概因此处僻远,少有人来的缘故,可既使如此,姚遥这鱼捉得还是异常艰难,主要是因其水平不够,足站了半个多时辰,空扎了十余次,才被她扎上来一条肥大的,可却因扎得不够牢靠,那鱼挣扎得又太狠,却是脱逃了出去,姚遥手上慌乱,扔了叉子去逮鱼,却是扑进了水里,弄得周身尽湿。

这一早晨的好心情通通被败坏干净了,姚遥坐在齐胸的水里,愤恨地砸了砸水面,咒骂道:“笨蛋,蠢货,真是没用,连个鱼都逮不住,蠢死了算……”如此发泄了一番,姚遥觉得心内的闷气终于好了些,正待她收整了心情要起身时,却听得岸上传来低沉的问话声:“你在干什么?坐水里做甚?不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