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秋意被姚遥最后那句玩味话弄得哭不得,笑不得,只能无奈地唤了一句。

随即,两人紧张相拥细听外头的动静,但车外只有山林作响,未闻两方声息,但剑拔弩张的对峙气氛还是隐隐传了进来,姚遥目光坚决,轻声唤道:“丁三。”

车外丁三低声应道:“是。”

“一会儿,你护着秋意跳车先行,我和甲四随机行事,若运气好,便在前头白镇会合,若未得见我们,你与秋意各寻人马,再来。”

“夫人,让甲四护秋意,我随你驾车前行。”

“听我的。”姚遥坚持,两人正待分解几句。

那模糊声音又传了过来,道:“三数之后,你们走便走了,若不走,也一并留下吧。”随后,不紧不慢的数数声便响起,一,二,三字未曾吐口,一直回护马车旁的风三却动了,只见他左手执盾,单脚一点马鞍,整个人如脱弦的箭般射向那声音的出处,速度之快,竟只仅让人瞧见一淡影儿晃过,再瞧时,人已至那树头顶端,随后,箭至盾牌之声,刀剑相击之声便同时响起,姚遥听到有人赞道:“好身手。”时,身下的马车已然动了起来,速度过快,颠得姚遥头与身体一直在与车顶车壁作亲密接触,她咬牙忍着,半分呼叫也不吐口,好在身旁的秋意底盘很稳,没让姚遥撞出车厢外。

随即,有箭羽“嗖嗖”声密射过来,秋意将姚遥扯过压在身下,护得极紧,姚遥身上不作主,也只能由着秋意,不过,马车没跑多久,一声“惊嘶”便止了车速,姚遥只觉整个人便天翻地覆地掉了个个,此时,那丁三闯进车里,拉起秋意,高声喊道:“夫人,快随我走。”言罢,便扯着秋意蹿出马车,姚遥刚打了个愣,甲四也进来车厢,低低道了声:“见谅。”那大手便掐着姚遥的上臂带着跃出马车。

出了马车,姚遥才觉事态有多严重,已方不过五个人,而对方,五十个?靠,哪止五十个,黑麻麻一片,乌鸦鸦地追了过来,前头秋意与丁三已与设伏之人纠缠起来,而自己被甲四带着几个纵跃便向林中遁去。

后头人险险刚至,那与丁三支应的其中一人便闲闲地吩咐道:“追那两个,那是重点。”

姚遥被甲四拽得脚不沾气,一路疾跑,那真是晕头转向,上气接不了下气,肺部似要炸开一般的痛到了极致,姚遥只紧咬着嘴唇,惨着脸一声不吭,可对方人那么多,自己又是个腿短的,结局自然是可想而知,跑出去不过一里多地,两人便被团团围了起来,姚遥两手支膝,一直倒着气,半晌儿,才略略喘匀活。

甲四手执利剑紧紧地护着她,目光犀利,刀子一般地环视四周,那群黑衣蒙面盗匪先是静静地立着,也不知谁出了一声,那些人便动了起来,姚遥只觉鞭影四起,眼花缭乱,耳侧“呼呵”声接续,自己被甲四东西南北带着躲避,片刻,便转得有些晕,她咬咬牙,对着甲四轻道:“屏气,闭眼。”便将怀里各种荷包胡乱地丢了出去,鞭声四起,瞬时,便雾烟环绕,甲四闷咳几声,询道:“什么东西?”

姚遥只捂着嘴不答话,让你屏气你不屏气,还问话,问什么问?

耳边开始传来呛咳之声,甲四伺机带着姚遥向一处突去,却仍被拦住,姚遥被带着四处躲闪,瞅空她也伸伸脚,十次倒有那二三次能扫着个人,可,毕竟是寡不敌众,最后,终被捉了。

待战事了了,地上足躺了八九个人,有甲四打倒的,大部分却是猝不及防被姚遥那迷药给蒙倒的,姚遥瞧此结果,还是颇为满意的。甲四被绑紧堵住嘴由四个人架走了,而姚遥,奇怪地被善待了,一没绑,二没打,只是由两人架着,其中一个似是个带头的,上下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翻,嘀咕一声:“正不是正主呀?不管了,带走。”姚遥脚都不用沾地,便被带离了。

待盗匪两拨人汇合一起,姚遥便瞥见秋意,丁三也被捉住了,不过,仅扫了一眼,便被分开,各自被带走了。姚遥心下紧张,却猜不出这帮人到底要干什么?要钱?抢人?还是探听到自己来路,用来威胁?不管哪一个目的,自己的处境似乎都颇为凶险。姚遥呼了口气,不管了,暂时先当这些人不晓得自己是谁,装上一装吧,如此一想,姚遥脸上便立时现出恐惧,慌乱,紧张和怯懦来,只是费了半天劲,那泪也憋不出来,只好作罢,垂了眼皮,瘪了嘴巴,带着哭腔,喊道:“你们是谁?你们是谁?要干什么?呜……,放了我罢,我身无分文,不过是个粗使的丫头,呜……”

可谁知,姚遥这番做作,却立时换来那队人不耐烦地应付,得,一块臭抹布堵了过来,直接蛮横地塞进姚遥嗓子眼里,弄得姚遥“呜呜”干噎半晌儿,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还不如直接装柔弱无声得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行,姚遥被倒剪着手绑着扔进车里,也不知要往哪处行去?也不知秋意,丁三,甲四怎样了?咦,姚遥眼睛一亮,似是未瞧见风三?但愿他走脱了,姚遥心内泛起一丝希望。

走了足有一个时辰,马车才停了下来,姚遥侧耳听着,片刻儿,车帘被掀,一个极壮硕的婆子探头过来,粗声道:“是这个吗?”

“不知道。”那之前质疑的领头如此回答:“不过,只有两个女子,均带了过来,不是这个,便就是那个,只要消息无误。”

“噢,那我先把她弄走。”言罢,那婆子大手一伸,将姚遥轻而易举地拽出马车,扛到肩上,姚遥被这不甚温柔的动作弄得脑袋晕了一下,才回了神打量四周,正经的山寨设置,天近黑,院内两侧亮着火盆,姚遥佯装害怕,泣哭,抖着身子呜呜作响,那婆子也不理姚遥,大步一迈,找着她寻了个屋子,丢了进去。咦,姚遥以为会是个草棚子,柴棚子,更甚者,也是个石牢,地牢什么的,哪成想,自己被丢进的屋子里,居然有坑,有床,而且,透着灰蒙的光线,竟能隐隐瞧见几样家具与摆设。

姚遥心里开始紧张地思量,这般善待俘虏,那所求定是不简单,但,相对的,自己这性命也是无忧了,更甚的,那些惨烈的可怕的遭遇在这帮子人目的未达成之前,也应是无虑了。姚遥心下安了安,不论这伙人求得是什么,目前,自己还是非常平安的,如此,若有机会再图探听,或是,盼着能和秋意关到一处去,那便最好。

47、第41章

姚遥正自苦心思量着,那屋门突地“咣当”一声由外至内地被撞开了,先是一硕大浴盆挤进屋内,随后便是那位将姚遥扔进屋内床上的粗壮婆子。

那婆子进了屋了,“邦”的一声将浴盆扔到地上,溅出许多水来,之后就转身出去了,半晌儿回来,一手里提着了个灯盏,一手拿套衣裳,进屋后,先是细细地把门掩好,转而就向姚遥这头奔来,灯放好,衣服放好,探手就来抓姚遥,姚遥只做瑟缩发抖,心头却在嘀咕,嘛意思?嘛意思?不会是要洗干净了给打扮打扮做压寨夫人吧?这念头一起,姚遥只觉得份外好笑,这要哭要笑的,忍得她好不难受。

不管如何,姚遥是不做那无谓挣扎的,洗便洗吧,虽说这婆子动作粗鲁,人又陌生,让人极为不自在,但毕竟还是个女的吧?姚遥如此宽慰自己。

一忽儿功夫,姚遥便被先个干净,那婆子倒也满意姚遥的反应,没给她添许多麻烦,这会儿,倒也大度了,开口道:“识趣些,便就不绑你了,喏,衣服自己穿吧。”言罢,见姚遥听话地动了起来,便俯了身子拣地上姚遥的破衣烂衫,姚遥紧忙穿好衣裳,见那婆子抱着自家费劲心力弄得破衣裳,不用想,也知,这定是要拿去丢的。姚遥怯怯地开口道:“妈妈,那衣裳虽旧,却还是好的,能给我留着吗?”姚遥脚上踩得是自己的小绣鞋,这东西可丢不得。原因,都知晓的。

那婆子打眼扫了她一下,粗着嗓子问:“破成这样,还留着作甚?扔了吧。”语气倒也和蔼,姚遥顿觉有门,讷讷言道:“出门在外的……”

那婆子倒也会意,歪头想了一下,反手将衣服递给她,嘱道:“那便留着吧,只是暂不能再穿了。”

“谢谢,谢谢。”姚遥迭声道谢,将衣服接了回来。

那婆子点点头,又吩咐道:“紧着把头发梳了,一会儿,还要来人。”

“还要来人?”姚遥惊道,声音里有着恐慌。

“莫怕,莫怕,不会为难你的。”那婆子一说完,又觉自己失言,忙住了嘴,不再多话,开了门将浴盆端了出去。这婆子力气真是大的惊人,怕也是有功夫在身的。

姚遥发愁地坐在坑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这帮人到底要干什么?自己出行那是相当稳秘低调的,应是少有人知晓自己的来路。可瞧着这群匪帮,组织有序,规模宏大,目的明确,怎么瞧怎么觉得针对性极强,若真是程承池的仇家,这事可麻烦大了。唉,真是让人郁闷地紧。

姚遥刚刚将半干的头发挽起来,门又被推开,先头那婆子进来,唤道:“小娘子跟我走吧。”

“妈妈,去哪?”姚遥颤声问道。

“别问了,跟着走就行了,你乖顺些,少受委屈。”那婆子探手便来抓姚遥的脉门,姚遥条件反射地转了下手腕躲了过去,那婆子“咦”了一下,挑眉细瞅姚遥,姚遥心下立时有些悔意,佯装害怕地缩了缩肩,那婆子摇摇头,再次迅捷来抓,姚遥便由着她按住脉门,那婆子把了把,才拽着姚遥出门去了。

马岗寨聚义厅。

成子俊斜叉着腿靠在虎皮大椅上,长长地呼出口气,道:“这地方多好哇,有山有景有肉有酒的,还易守难攻。待哪日,朝里混不下去了,咱哥几个也挑杆起义,雄踞此处,岂不逍遥自在?”言罢,潇洒地执了酒壶大灌一口,舒服地叹了口气。

旁边椅上坐得居然是林涵,他本定定思量什么,此时听了成子俊的话,回神一笑,却道:“你此次动作大了,承池知晓,怕是不好收场。”

“噗。”成子俊再灌一口的酒被喷了出来,他抹了抹下巴,嘟囔道:“晦气,就是让那小子走脱了,我不过就是想请上来呆两天,两天就够了嘛,却出了这等岔子,真是倒霉。”

“你算了吧,若想做什么接触,何种途径不行,偏选了这种不好收场的?”

“我晓得,可我哪有那功夫?我这是应旨回京,这几天还是我紧赶慢赶费力挤出来的。何况,你又不是不知池哥那人,当初在盛京,这二夫人住程府里的时日也不短,咱也没少去了程府,哪次瞧见过她?是,你又说是咱没在意过,但她也藏得太深了,小一年呐,一回也没瞧着呀。这次,池哥可明确表态过了,这二夫人是要被收的,你就不想,提前看看?诶,别说你不想,你瞅你那表情。”成子俊打趣地指着林涵,林涵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那茬。只略作思索,便问道:“走脱的那个,伤得重吗?”

“死倒死不了,不过,也不轻就是了。”成子俊懊恼地解释道:“唉,我当时没想伤他,谁料到他功夫那般高,只好使了个不厚道的招数,本想弄倒了抬回来的,哪曾想那小子还真是个爷们,拼了命地跑了出去。池哥早晚得知道,林涵,你得护着我,你不护着我也不成,反正你在这寨子里,左右都是帮凶了。不过,咱们还真得抓点紧,两天时间怕是长了点?呜……”成子俊搓着下巴,嘀咕道:“怎么能让池哥火气小点呢?”

“诶,林涵,想个辙儿,林涵?”成子俊大声唤着又有些出神的林涵,抱怨道:“想什么呢?帮帮兄弟。”

“你收敛点儿,比什么都强,自己想去。”林涵回了他一句,续问道:“人带过来了吧?”

“两个女子,还不知是哪个?”成子俊回道,随后提了提精神,续道:“咱们得猜上一猜。”

姚遥被那婆子带进聚义厅时,余光瞥见此厅中只正中座位上的坐有两个男子,再无他人。她垂头搓着衣角瑟缩,心下却在细细思量,这是要闹哪出?这两人要干嘛?正苦心思索,却听得厅外传来秋意的怒斥声:“你们这些狗贼,没本事行侠仗义,只晓得劫掠女子,算什么本事?”姚遥心下一惊,抬眼时,已见秋意被绑着推推搡搡押了进来。

秋意一进厅内,那两个押着她的人便向上拱手退了出去。秋意瞧见姚遥,先是眼睛一亮,随即骂道:“笨婢,护又不会护,跑又不会跑,只晓得白吃饭,蠢蛋。”

“我,我……”姚遥知晓秋意作戏,也理解她的苦心,便也不作辩驳,只两眼含泪,作欲辩无法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