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遥噘噘嘴,忽视程承池的动作,接道:“总归是天暖草绿的时候骑马才好,个把月的时间,不必急于一时,纵儿等等再学吧。”

程承池最后从中挑出个杯子,在手里掂了掂,转身道:“我却没甚时间了,十几天的功夫,教会了纵儿,我也放心出门。”

“出门?”姚遥问道。

“对。”

“那正好,待大公子办了事回府再教,岂不时间正好?”姚遥颇为满意自己这个主意。

“哼,你倒想得自在,此次出门,是远处,一时回转不来。”程承池打断姚遥的幻想,接道:“你若着实不愿此时让纵儿学骑马,我嘱咐个稳妥的人教也可。但我认为,要学总要学最好的,你让纵儿放了骑术精湛的师傅,跟个二流的学骑术,我怕他自己便就不愿。”

姚遥咬唇想了想,低声嘟囔着:“不就骑个马吗,学会了不就得了吗。”话是这般说,姚遥也觉得自己做法不妥。她考量半晌儿,才勉强答应道:“那便麻烦大公子了。”

“好。”程承池手底拎着杯子,应声道:“那我便带他去马场了?”

“好。”姚遥点点头应下了,随即又扬头,询道:“不知,我可否跟去?”

“你?”大公子皱眉想了想,道:“纵儿骑马,你去了怕拘谨,放不开,反倒更不安全。且,我那马场时有人造访,你若在,也不甚方便。”

“嗯,我明白。”姚遥恨恨地咬着牙根,接出这么句话来,这该死的程承池,不就是嫌自己是个女人,且还是个管得多的麻烦女人嘛,靠,至于这么找理由排挤人吗?不过,她也无可奈何,现如今,为了纵儿,最在意名声的反倒是自己。

程承池点点头,瞧了瞧时牌,问道:“纵儿何时能写完?”

姚遥抬眼也瞅了一下时牌,回答:“不过半刻钟。”话音未落,门外已然听到丫鬟问安的声音。姚遥不由地又瞧了瞧时牌,这小家伙,今日早了不少,只不知,那大字质量……

纵儿抬步跨进门槛,手里拿着十张宣纸,一边向姚遥这头走着,一边却是瞧着大公子眨着眼睛,大公子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姚遥便见小家伙紧绷的脸上掩不住地露出喜意,姚遥摇了摇头,高兴成那样子,竟也不忘板着面孔,随谁了呢,这是?

“写完了。”姚遥瞅着纵儿,轻声问道。

“嗯。”小家伙应了,双手将宣纸递于姚遥,姚遥接过,细细地一张张看下去。屋内顿时静了下来,偶闻沙沙翻纸声,程承池静待桌旁,瞧着那被晨曦暖光笼住的小妇人,一脸的认真柔软,心下不由地颤了颤,这一幕于他来说,竟是那般熟识,他怔然,思绪不由地飘飞至二十几年前。

那情景竟与此刻莫名地重合在了一起,“习字与学武一样,均需耐性与坚持,你学武认真,何以习字便如此马虎?”柔光里那满眼慈爱的女子轻声责道。

“你若骑马也如习字这般心思,那便不需学了,学也学不好。”姚遥将手中纸掷于桌上,瞧着纵儿淡声说道。

程承池霎时便收回了恍惚的心思,转而去瞧纵儿的反应。

“我……”小家伙张了张嘴,却将狡辩吞了回去,半晌儿,才央求道:“娘,我午后不出去玩,写满十五篇,而且,下次一定不会再犯了。”

姚遥抿嘴盯着他,却是不说话,这对纵儿来说,颇具威慑力,他这个娘向来在原则问题上说一不二的,而这次自己这错误似乎犯得有些触了他娘那个逆鳞了。他转头去看大公子,眼里带着乞求,盼着这个无所不能的大爹能帮自己说说好话,求求情。却见大公子低了头,避开了自己的视线,明显是不肯插手的表示。无法,纵儿只好低头拾起散乱在桌上的宣纸,认命般地道:“纵儿现下便去改,只是……”他一顿,转向程承池,问道:“大爹,骑马改在午后行吗?”

程承池摇了摇头,说道:“午后我不在府内。”

“噢。”纵儿满脸的失望掩都掩不住,小手一张一张码着桌上的纸,半晌儿,才抬头道:“那纵儿明日再同大爹学骑马吧。”

“也好。”程承池点头应道。

姚遥皱了皱眉,心下不忍越发的重了,不过四周岁的小孩子,自己似乎过于严厉了。姚遥瞧着纵儿提不起精神那劲,咬了咬唇,问道:“午后不顽了?”

“嗯,嗯。”纵儿一听姚遥如此问道,便知有门,立时亮了眼,极为诚恳地点头应道。

姚遥无奈地看着他,轻点了下他的额头,道:“午后二十篇,同意,便放你骑马,否则……”

“同意,同意。”小人急急地应道,生怕姚遥反悔了一般。姚遥摇摇头,重复了一句:“可是二十篇呐。”

“嗯,嗯,二十篇,就二十篇。”纵儿拿起姚遥的手与自己的小手击了一掌,应道:“二十篇,纵儿定当认认真真的写,绝不再马虎半点。嗯,嗯,那娘,我现在就跟大爹去骑马好不好?”小家伙蹭着姚遥,如此央告道。

“嗯,可以。不过,你可做好了自己的君子,否则,可没下次了。”

“嗯,嗯,纵儿是君子。”纵儿满口应着。

“好,那便去吧。”

“哦。”小家伙轻声欢呼一声,竟是喜形于色,片刻儿,他又收了表情,冲着姚遥一揖礼,道:“那纵儿先走了?”说罢,小腿一挪,凑至大公子跟前,低声催促道:“大爹,走哇,走哇。”

“等等。”姚遥又唤道,纵儿小手一颤,转头看向姚遥,姚遥瞧他那生怕自己反悔的样,甚觉好笑,只得安抚道:“总要换过衣服再去。”

“哦,对。纵儿去换衣服。”说罢,小家伙便急步向门口行去,待至门边,才转了头对程承池道:“大爹,我换过衣服,在院内等您。娘,我便直接跟大爹去马场了啊?”

“好。”姚遥点头,顺便嘱咐道:“小心些,事事要先问过大爹,知晓吗?”

“嗯。”小家伙边应边走,应完人便没了影。

姚遥摇头,见程承池一手拎着自己的杯子,一边似要迈步出门。便问道:“大公子要走了?”

“嗯,我去院内等纵儿便可。”

“哦,也好,只是……”姚遥顿住,瞧着他的手道:“大公子若缺杯子,库内有一套珐琅彩墨竹套杯,瞧着雅致的很,我让秋意给您送至院里?”

“我不缺杯子。”言罢,倒背了手,拎着杯把还漾了漾。

“哦,既如此,大公子手上那杯子便留下吧,不过制着顽的,不好用。”姚有这话说的极为委婉客气。

岂不料,人程承池一扬眉扫了她一眼,应道:“是挺粗劣的,工艺极差,不过,倒是有些意思,既然不甚贵重,我便拿走一个玩玩。”说罢,也不待姚遥再分说什么,扬声道:“走了。”人便出了门,恰巧纵儿换了衣服出门,两人一碰,一前一后地便一同离开了玉竹院,姚遥翻翻白眼,知晓同程承池这种人理论,无异于与强盗争辩是非,他若瞧上的东西,给不给的结果都一下。但最可恨的却是,拿了她的东西,也不说好,什么叫粗劣,什么叫工艺极差?瞧不上眼,还要什么?呜,真不是个好东西。姚遥狠狠地在心里骂了两句,也便歇了下来。转而便提了心,唉,一个四岁的奶娃竟要学骑马,怎能不让人牵肠挂肚哇?且自己还不能亲眼所见,就这无尽的想像便让姚遥无法安生下来。窗外日头愈见暖了,可姚遥这身上却是阵阵泛寒,这娘的职务,真不是个好活呀。

程承池这接下来的十几日档然空闲的很,每日一至卯正便至姚遥玉竹院,同纵儿用过早饭,便起程去马场,纵儿时间倒安排的不赖,骑马学武习字竟也件件不落,除了字,姚遥能瞧见进度和成效。其他的,姚遥也不知学成什么样子?但见他每日回来虽很疲累,但精神却是极好,饭食也一日增过一日,身量抽得更是极快,几乎肉眼可见的在蹿高。

姚遥除了心疼,偶尔对其练字放放水,其他的也帮不得什么。只将这万般心思放在每日的饭食上,力图弄得营养美味丰盛,而这程承宇跟着纵儿用过几回饭食后,竟也分早中晚的不定时来探望,但总能赶上将要上饭了,已然上饭了或是刚巧饭快用完。有那么几次,姚遥便学聪明地多备了一份,否则,从纵儿身上苛扣口粮,会让姚遥变身恐龙的。

程府的生活这些时日倒是平静规律的很,除程承池日日来玉竹院蹭饭此事外,其他的一切,均为平和安稳。然而,与此相对的,这初建的大南王朝却是风云骤起,眼见着竟又要起波澜了……

32、第29章

大南王朝朝堂之上。

南武帝面色阴沉,盯看着下头分列两侧仍在逞口舌之快的大臣们。西北边关动乱,是战是和,下头人还在做无谓地争执,什么新朝刚立,民生凋敝,应体恤民意,休养生息,以和为贵了。什么区区边关蛮民,却枉顾王朝威严,挑衅争斗,实不应姑息放过了,再瞧那列于右侧之首闲闲散散站着的程承池,牙根处又开始“嘎嘣,嗄嘣”作痛,待我朝堂坐稳之后,如何收拾你。南武帝瞳孔收了收,缓了缓面目表情,轻咳了一声,堂下立时便安静了下来。

“程爱卿,你看如何?”南武帝此刻的表情堪称和蔼,略倾了身子问向程承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