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儿后,秋叶回转,道:“夫人,是那个春枝太太跟前的丫鬟翠烟。”

“闹什么呢?”姚遥皱眉问道。

“吵着非要见您。”

“见我做甚?她的事不是交由李管事全权处理了吗?”姚遥将春枝院落安排得较远,又托口是大公子房头的事宜,便将她的事情全部安排至李管事头上,也交待了有事寻李管事便可。话说,当初程承池说春枝在程府不过住个十来天的吧?如今,可都有三月了。幸好姚遥提前有所准备,否则,若是有事便要对着她?那还真不够填堵的呢。

“谁知晓呢。”秋叶翻了白眼,有些不耐地接道,这几个秋着实是姚遥的心腹,对姚遥的喜好着实把握的极准。

“叫进来问问,这般吵闹,不好。”说罢,姚遥便带了秋意回了小帐房,净手换衣去了。

秋兰出了院门,见那翠烟正拽着守门的婆子撕扯着,想来是先递过个绣包,却被那婆子推了回去,秋兰咳了一声,两人俱都收手敬立。

秋兰瞥了一眼守门婆子,呵道:“玉竹院门口,也容得这般吵闹?”

那婆子面上有些为难,可想了想,还是跪地叩道:“是老奴失职了,请姑娘责罚。”

秋兰点点头,道:“算了,也难为了你。下回逢着这种不懂规矩礼数的外人,轰远些便是。”

“是。”那婆子叩头应道,起身便要来拽那翠烟,翠烟那脸色也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白里透着青,此刻见那婆子来了真,便两步冲到秋兰跟前,跪地道:“姑娘让我见见二夫人,我家太太……”

“果然是个不懂礼数的,连个身份还没闹清楚。”秋兰在旁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道。

守门婆子已是扯住翠烟的胳膊,话说得倒柔,只动作却是生硬得很,她边拉边道:“姑娘也别让老奴为难,都是做人奴婢的。夫人正忙着,您有事先寻管事……”

“我若寻管事有用,自不会寻到二夫人院门前……”翠烟一边挣着,一边叫嚣着。

秋兰只在旁淡淡地看着,也不发声,半晌儿,才道:“算了,夫人让你进来问话。”说罢,秋兰上下瞅了瞅她,沉声道:“可要想好了怎么说,还有,记着自己的身份,奴婢。”

“是,奴婢知晓。”翠烟识趣地应了,守门婆子便放了手。

秋兰点点头,前头带路进了院门,翠烟整整衣襟随在其后,两人进了玉竹院,小帐房内的姚遥换衣净手完毕,执了茶正喝,见秋兰带着翠烟进了屋,便放了杯子,注目看去。

翠烟进屋便跪地磕了三头,哭道:“奴婢求二夫人请个大夫给我家太太瞧瞧病,已是近一个月日夜咳嗽不止,饭食不思了。”

“哦?”姚遥皱眉问道:“你未去寻李管事?”

“寻过了,先头请过两个大夫,可均是马虎了事,开了几副汤药,说是吃吃便好,可吃过后半分用也未管。现今儿再去寻李管事,却总是寻不到。”

“李管事不在府里?”姚遥转而去问秋意。

“回夫人,李管事去了庄上。”秋意应道。

“那,好说……”姚遥话还未说完,便听得门外招呼声:“大公子好。”

“咦?”姚遥很是惊讶,这大公子着实是好长时间未曾见得了。

跪地的翠烟面上露了层掩不住的喜意。屋门自外打开,大公子手拿马鞭进得屋来,站在屋门口先是跺了跺脚,才迈步进来,边走边道:“快过年了,府里年货备齐了吧。”

这都什么时候了?明儿都三十了,居然还问年货齐不齐?什么人呐?姚有真想回句:不齐,等着您买去呢。可瞅瞅这一屋子的人,还是给他留点面子吧,便应道:“都齐全了。”

“那就好。”大公子一向不拿自己当外人,也不待姚遥让,自行找了个座位,执了奉上的茶大饮一口,这才瞧见跪在地上的人,问道:“这是干嘛呐?这丫鬟犯事了?”说罢,将杯子放于桌上,接道:“还费什么劲?直接打了卖出去呗。”

“嘿。”姚遥瞪圆了眼,真真一个草菅人命的主儿。姚遥正待开口,却听地上翠烟抖着声音道:“大公子,奴婢翠烟,春枝太太跟前服侍的。”

20、第19章

“呦?怎么是你?”斜坐于座位上的程承池终于倾了身子细看了看翠烟。问道:“你不在春枝跟前侍候,如何跑到二夫人此处跪着?犯了什么错处了?”

“大公子。”那翠烟见程承池认出她来,便“呜”地一声哭了出来,几下膝行至程承池跟前,“邦邦”死命磕了起来,边磕边泣道:“大公子,您救救春枝太太吧,她快不行了。”

姚遥在椅上见翠烟这出作派,心里突觉出有些不对劲来,可一时又想不明白,见程承池听了翠烟的话眼神向她扫了过来,便做了一无辜的表情还他。自已则不在插话,只端了下巴瞧景。

那翠烟此刻全然抛了姚遥,只揪着程承池的裤角道:“太太自入冬起便时有咳嗽,近日更是咳嗽剧烈,茶饭不思,整日整夜不断,昨日竟咳出血丝来了,大公子,您救救太太吧。”说罢,伏地嘤嘤哭了起来。

程承池眼神又向姚遥扫去,见那女子纤手支颐,看得认真,不过,却无端让他觉出这女子怎如看戏般带出股玩味的感觉?程承池心里摇了摇头,回首又问道:“请了大夫吗?”

“请是请了大夫,可均是马虎了事,吃了几副药也未见好转,反倒愈发严重了。大公子,您给太太请个好些点的大夫诊诊吧,再不瞧瞧,我怕太太她……,呜……”翠烟话不再讲,哭声却更显悲切。

姚遥终于看出问题来了,赶情是这春枝不知如何打听到了程承池近日将回,派人到他跟前给自己上眼药来了。呦,还真小瞧了春枝,自己尚不知程承池何时回府,瞧人家,一清二楚的,还摸脉摸得这般准,晓得程承池回府即来自家院子,这家伙,得有多巧妙的心思,外加多灵敏的消息呀。她不承认自己一直未把程府当回事,未将程承池当重要人物对待,也未将这一切放在心上,自然也就未多加关注。

“有那么严重?”程承池皱了一下眉,疑道。

“公子。”那翠烟的声音已是有些嘶哑,她泣道:“入了冬,奴婢去领炭火,太太在大理原用的是银丝炭,可府里给的却是灰炭,不过是比下人用的黑炭强上那么一些,可烟气还是极大,太太少时只说是有些呛口鼻,让端远了些,可屋内又寒,日久天长的,便久咳成疾了。奴婢曾央告府里管事匀给太太些银丝炭,可管事却说,那银丝炭府里备的少,要可着老太爷,大公子和二夫人院里,奴婢求太太自掏了钱来买,可那管事又说,府里没这规矩。无法,只有忍着,可这忍来忍去的……,呜……”翠烟又哭了起来,伤心的如同真要死了亲娘。

姚遥当真看得很有趣味,话说,这现场版与电视版的那感受力,那直观性真不可相提并论,再加上这演员入戏,没有摄像头干扰,一场下来,颇考验功力。

程承池又拿眼扫她,姚遥端正了身姿,一派正气凛然之势,可是干分要插嘴的意思都没有。有戏,您接着唱呗。

“行了,先寻个太医瞧瞧。”说罢,起身至门口,唤了侍卫嘱咐一番,那侍卫领命下去了。

姚遥觉出这戏唱得差不多了,可那翠烟似乎入戏太深,此刻还伏在地上直哭得抖了身子,凄凄哀哀地让人听了好不难受。那程承池交待完话,转身回来,见翠烟还趴在地上,果然没了耐心,呵道:“行了,人不是还死吗?嚎丧似的,成什么体统。”

姚遥直了眼,这男人果然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儿,这话骂的,比人哭得还没体统。而地上的翠烟果然“哏”了一下,彻底止了声息,半晌儿,才忍不住似的打了个嗝,随后又打了几个,姚遥瞧着座上的程承池那眼神又狠厉地扫向翠烟,那翠烟一头被吓一头要憋,脸色都有些泛青了,姚遥瞅着着实难过得紧,便凑着秋兰使了个眼色,秋兰撅撅嘴,百般不愿地过去将翠烟扶了起来,站至一边。

屋内安静了下来,程承池执茶不语,只一杯连一杯的喝水。而姚遥呢,也没什么想法要辩白,更没什么要交待的,只随意地翻着桌上的帐册,那翠烟偷眼看了看两人,面上隐透出层失望来。

片刻过后,有人报太医至府,姚遥看向程承池,程承池听言起身,看向姚遥,见她座位坐得着实很稳,只得开口道:“一同去看看吧。”

“我便不去了,一则身份不便,二则大公子一人前去足矣。”姚遥推托道。

“程府是你管的家,现如今出了这等事端,你不去,日后如何服众?”

“其实,实话论来,我一个二房寡居之人管家也确实名不正言不顺的,且如今又是大房在撑着程府门面,若大公子有合适的内眷能执掌中馈,我甘愿让贤,守我二房头上的小院生活足矣。”

程承池听了此话,两眼一眯儿,使力盯看姚遥,姚遥侧头避了他的视线,自那回大公子带纵儿见马晚归,两人针锋相对之后,姚遥那勇气似乎一气用尽了,极少再与其直视了。

他看了姚遥一晌儿,“哼”笑道:“迂腐,蠢材,阿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