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粼”何太后起身止住她话语。

“混账”何珣亦起高?声。

然全被隋霖呵住,“阿姊,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说,你所?行种种,到底是为?权,还是为?民?”

“权在朕手,朕才能?为?民。”隋霖一把拽过隋棠,“你是不是被蔺稷迷惑了,也?动?心了?你是不是忘记你也?姓隋了?”

“殿下!”何珣的话也?随之而来,“你口口声声天下百姓,又视陛下君主为?何物?陛下九五之尊,本该就是天下俱为?其付之。天下所?有尽归吾主,譬如兵权,便该收回。”

“阿弟也?这般认为?吗?”隋棠问道。

“舅父所?言甚是。”

“非也?。”隋棠柳眉倒挂,心中头回对胞弟生出失望,“圣人在《尽心章句下》中,分明是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百姓才是一切,民心才是根基。”

“君为?轻,你简直混账!”隋霖一下扬起了手。

“仲儿”眼见巴掌就要落下,何太后呵住天子,上来护住隋棠。

“老臣来。”

所?有人都不曾反应过来,只?听得隋棠一声痛呼,竟是何珣从腰间抽出黄金鞭,对着隋棠抽下去。

厉帝一辈子荒淫昏庸,临了稍微清醒了些,却也?全是为?自个,唯恐去了底下被祖宗责骂,故而临终托孤,赐给当时在场的何珣黄金鞭,以慑诸侯。

可惜齐皇室式微太久,区区一截鞭子,哪个诸侯会惧怕,蔺稷便头一个没放眼里。是故这十余年,黄金鞭别

在何珣腰间,有那么一点威信所?在,但是朝臣大半去了蔺稷处,却也?没见他抽出来打过谁。

这厢,竟打了一个弱质女流。大抵女郎话语实在过于激人,堪比儿郎刀剑。

“阿粼”何太后扭头见跌在地上的女儿,一时大惊。

连隋霖也?愣住了。

黄金鞭乃硬鞭,虽何珣只?抽了隋棠右臂至背脊一鞭,然到底是柔弱妇人,这样一鞭子下去,隋棠嘴角渗出血流。

只?是更让隋霖不得回神的是,他的胞姐弱归弱,痛归痛,却反应极快,抹去嘴角血,一把拽住了黄金鞭。

许是何珣一鞭落下,怒意亦散的差不多,灵台清明起来,便也?觉自己失了分寸,是故动?作滞了一瞬。

就是这片刻的停滞,黄金鞭便落在公?主手中,公?主牟足劲就是一鞭抽下,复又一鞭掀翻元老,连带自己吐出一大口血不得已踉跄以鞭杵地撑住自己,喘息道,“太尉是为?先帝打孤吗?难不成你忘了孤的命格,孤十岁前妨手足至亲,乃朱雀折足相?;然十岁后是朱雀冲天相?,是大齐的福星。便是先帝还在,亦未必会对国之福星动?手。退一步讲,孤尚有为?君的手足,为?太后的生母,怎就轮得到你动?手?”

隋棠面色煞白,目光寻向隋霖处,“再退一步,或是此刻蔺稷的细作尚在,若孤尚与?阿弟手足情深,他若知晓岂不是要笑我们窝里斗,笑掉大牙;若孤已经与?他同道,那是要他举兵在阊阖门前吗?”

“阿姊,是舅父的错,他年纪大了,也?是一心为?朕方如此心急。”隋霖见此情境,被隋棠震慑了几?分,又闻她最后两句话,意识到她的作用,遂缓声安抚道,“实乃阿弟一下又失了内史、大司农两位九卿重臣,连带一下死去四百余人,实在心中焦躁,今日大家情绪都不好,你担待些!”

隋棠吃软不吃硬,左右双倍还给了何珣,又想大局种种,低声道,“舅父年纪大了,快传太医令吧。”

“阿姊也?受了伤……”

“不必了,我回司空府有医官。”隋棠握着上来搀扶她的何太后的手,叹声道,“今日的事?在蔺稷面前,阿姊会圆好的。但是阿姊说的话,阿弟也?静心想想。”

何太后望了眼儿子和手足,低嗤无话,扶着女儿送出了宫。

“舅父,你如何要这般!”隋霖也?不太理解何珣这日的举动?,他并不是这般狂躁的人。

他将人扶到座榻上,等?候太医令。

“老臣看?出来了,殿下心性非你我所?想象的那般薄弱单纯。她居然能?如此坦然地接受蔺稷杀死那四百人,还能?将您清除细作的举动?并为?一体。她甚至问也?不问梅节和老妇之事?,根本是已经猜到乃你我设计利用她,她不欲计较罢了。实非寻常闺中妇人!”

“那剩得一枚丹朱,怕是难以送到了。”隋霖望着远去的背影,不免叹息,“蔺稷如今已经让阿姊送膳食了,本该是绝佳的机会!”

“若是你被她之言论盖过,她在那时走,或许再难借她之手喂给蔺稷。” 何珣摆摆手,“然眼下么,老臣让她把气发出来了,又挨了她两鞭,陛下没发现殿下走时,声色软下来了吗?”

“舅父的意思是,您是苦肉计,搏阿姊本心还是向着我们的。她稍一愧疚,我们便可趁虚而入。”

“眼下都冷静冷静!”何珣以拳抵口,“殿下甚是有用,蔺稷居然能?许她送膳,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隋棠马车抵达司空府时,蔺稷已在门口候她。

“当朝长公?主和当朝太尉互殴,殿下可真有本事?!”蔺稷伸出手,将人一路抱回长泽堂。

第28章 晋江首发 应是他在看她笑。(修)……

硬鞭乃利器, 寻常有四五尺长,鞭身前细后粗,呈竹节状, 共有九节至十一节不等,重达二三十斤。

而何珣的黄金鞭主要施以威信, 不当武器使?用,平素常做象征恩宠佩与腰侧, 是以不足正常硬鞭一半大小,重量更?是不过三斤尔。

但再小再轻, 到底结结实实打在一介女流身上?, 何况隋棠才病愈不久,多来吃不消。原该在宫中先?让太医令瞧一瞧,敷药缓缓的,但她就是一刻也?不欲多留。

彼时一个念头, 便是赶紧回家去。

这厢马车才停,掀帘便闻男人话语, 隋棠忽就红了眼,却闻那话又?忍不住笑起,扯到伤口抽出一口凉气。偏蔺稷还细心, 抱在后背的手避过她伤口,只揽她腰腹,步履匆匆往后院去。隋棠窝在他怀里, 竟觉踏实。

内寝处, 董真带着一应女医奉早已候着。脱外袍, 剪里衣,看清伤口。

右上?臂被抽到约两寸长,如?此往右背脊过去, 过脊椎延有一寸,整个寸宽、尺长的鞭子印赫然?在上?,这会功夫已经红紫肿胀。而肩背处受力重的地方皮肉微有裂开,渗出血迹。

“董大夫,殿下这个鞭印明显从上?而下受力,虽说受力上?重下轻,但是这皮肉裂开翻卷的痕迹怎是由下往上?的?”一位女医奉秉烛细观,恐隋棠还受了其他利器的伤,认真提醒。

“殿下!”董真切脉毕,凑身唤她。

然?隋棠痛极力散,除了额头滚下两滴汗珠,和一点呼吸的声响,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