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于辅回道:“前阵子大司马府中还闹起来过,我听到动静带金吾卫过去了一趟,说是兖州乔氏子弟被大司农和大司马府长史给拦截在了外头,郭长史说的是,因大司马征讨汉中未回,大司马府中又有不少涉及军情机密之事,不宜让外人所见。”
“要我说这理由也合理,兖州乔氏赶在这种时候才前来长安,兖州又得隶属于邺城朝廷,谁能说清到底是来自荐的还是来做探子的。大司马府长史还将他们安排在了驿馆内,令人妥善安排衣食起居之事,已算得上是最妥善的处理了,他们倒在那里说自己并不算外人,是郭长史他们在未曾问询于大司马的情况下贸然行事,对他们不敬。”
“郭长史直接让人以扰乱长安秩序为名,把他们送去军屯服劳役去了。他说等大司马回来就与对方辩个是非曲直,大不了就是他郭嘉的脑袋不要了。反正他遵照的是大司马走前说的规矩”
“严禁有人踏足军机重地,除非是当朝天子亲往。”
鲜于辅无奈得很,只能先照做了。
因此事还没个定论,又得算是家事,鲜于辅就先没和刘虞说。
现在看他差点要给乔氏封官,赶紧说了出来。
他道:“要我看陛下就不要多管这件事了,这兖州乔氏怕是要跟大司马闹出些矛盾来,大司马又与他们素无太多往来,难保不会行大义灭亲之事。若真对他们封官进爵,才真是赏赐不成反成仇了。”
“你说得对,”刘虞颔首道,“此事我们还是别插手了。”
宁可选择保险一点的封赏方式,也莫要在这种家务事上沾染是非。
在那信使抵达长安的第二日,乔琰便领着部从与那浩荡的粮车抵达了长安。
为显对大司马此战宣扬汉廷之威的嘉奖,刘虞亲自出城来迎。
夹道围观的百姓看到的,便是那意气风发的乐平侯下马行来,手捧节杖,在呈递于天子面前的俯身一拜中,朗声说道:
“臣兵进汉中,幸不辱命,今日得粮百万,敬奉于长安。”
245. 245(二更) 征东战书
彼时她这位大司马领兵而去,于长安百姓看来有多风光,在她回返的时候,这种风光便更上一筹。
由天子亲自在长安城外迎接其凯旋的将领,个中荣膺必定刊载于史册,更何况,她还有着堪配这份皇恩的功勋。
她手持天子所赐予的假节钺之杖,完美地履行了其巡视南方、平定汉中的义务,为长安朝廷又多带回来了一个后备的产粮之地,也震慑了一方并不那么安分的诸侯。
现在这份持节的权柄依然没有被收回。
因为作为乔琰那句“敬奉于长安”回应的,是刘虞所说的“其乱未平,朕与大司马还当努力”。
换句话说,下一次乔琰出征的时候,她依然会带上这样的一支节杖,代行天子征讨之权。
如若说大司马的位置已经代表了在官职上的最高峰,那么这份来自刘虞的信任就是在待遇上的至高点。
虽然也难免会有人说,站在这种位置上的人稍不留神就会跌坠下来,每一步都需要如履薄冰,以防在哪一日跌坠了个粉身碎骨,但当此时还没有那种“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新科状元郎传说的时候,乔琰这种十九岁的大司马,直接奠定了今时之人对少年意气风发的全部想象。
随后,长安的粮仓接管了这份入库的巨额粮食。
早在乔琰出征汉中期间,程昱已经在她的授意下举荐秦俞为大司农从属的都内令,所以负责登记这一笔粮食入库的该当算是乔琰的自己人。
不过这一次有些特殊,当运载着这百万石军粮的粮车进入长安郭区的仓库之时,随同刘虞一道迎接乔琰的臣属均在此地。
益州的米粮大多是稻米,其中也夹杂着一部分粟,和其他地区所产出的粮食有着明显在品类上的区别。
也正因为这种区别,这份数量惊人的粮食看起来更加像是上贡,也就让人更生出了一份对长安朝廷的信心。
卢植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朝着乔琰问道:“那益州当真有如此惊人的米粮产量?”
乔琰一边随着他往宫城的方向走去,一边回道:“这就是兴办水利工程的好处了,益州的都江堰福泽后世,形成了天府之国的水网纵横,又有南方的气候为其助力,并州竭尽全力地从农肥、耕作用具、耕作方式和筛选良种这些地方改良,才能在数年后勉强达到益州的水平。”
“即便如此,还需要提防出现旱期这样的特殊情况,益州却已有多年没有这等祸患了,也难怪在董扶的占卜中会说什么益州有天子气。”
见卢植神情紧张,乔琰又笑了笑,“卢公不必这么忧心,亩产高是一回事,总产量高又是另一回事,能否借此发展出一支能征讨天下的队伍,则更不可归为一谈。”
“益州的山岭庇护对其本身来说是个保护,也是个限制。外人难以入蜀的结果,就是益州的人口远不能和司隶相比,没有足够的人口,也就自然没有足够的耕作田地。”
“再者说来,我此番往益州一行,与刘君郎有过一番会面,也算看清他是个什么人了。”
“此人能把握时机跻身,能斡旋于益州士与东州士之间,尚算人才,但他的谋算只在小地之内,可偏安一隅,却不可能效仿太/祖高皇帝北进关中。”
乔琰的话说到这里,卢植的心情已经无端平静了下来。
又听她接着说道:“行小家之策,也迟早要惹出祸事的。刘君郎在打压益州士抬举东州士上尝到的甜头越来越多,却也难免引发益州士人的不满,益州本土的南蛮又与羌人一般不易管束,即便不在他本人手里失控,也要在他的继承人这里出问题。”
她调侃道:“不过这些就跟我们没有多大关系了,反正有汉中在手,他更掀不出什么风浪来。至于益州的沃土,总有一日也会收归朝廷所有的。”
卢植回她:“你说到这里我就想问了,那汉中之战,到底是如何能够在六日之内达成克敌制胜结果的?”
乔琰往后指了指。
卢植回头一看,就发现皇甫嵩也凑了过来。
不过准确的来说,对此事好奇的可并不只是卢植和皇甫嵩。
只有皇甫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后头,想要偷听一个答案,仅仅是因为乔琰的官职太高,其他人并不敢这样过来发问而已。
她说道:“还是等正式在朝会上与各位解释吧。”
大概是因为刘虞自己也被那信使一知半解的说辞给勾起了好奇心,又或者是为了表现对乔琰的重视,原本五日一朝的规则做了个临时的调整,改为了间隔两日便重新举行。
也正是在这朝会之上,这些好奇心爆棚的大臣们得到了他们想知道的答案。
乔琰舍斜谷道与子午谷取骆谷道,避开了张鲁戍防的第一道屏障,倒是没有让人太意外。
毕竟长安这边是知道她进入秦岭的大概位置的。
哪怕是在骆谷道中的行动过于顺利了一些,也可以用她多年间在凉州并州作战所累积的经验来解释。
就比如说她早年间北击鲜卑的时候,从阴山山脉的白道口翻山而出,同样不是一条很好走的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