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拥着斗篷朝着头顶星空看去,因此时正是二月底三月初,天上不见朗月,只有在此时白道嶙峋的山石之间门透露出的星斗。

这份令人不觉神思宁静的景象,让她于夜晚时分不觉生发出的烦躁感都给压制了下去。

也让她在钻入营帐睡袋中后很快陷入了梦乡。

在第二日天边刚有几分微薄亮光的时候,她便已精神充沛地起身洗漱,用过了随行辎重中携带的早膳。

整个营地之内在这份奔袭之战将起的氛围中,只有人在走动进食喂马的行动,而没有人在做出什么交头接耳的行为。

等到乔琰的朱檀宝马被人给牵到她的身边,她掠开斗篷翻身上马的时候,在她身后的队伍已然整装待发。

她抬手,做出了个进军的信号。

朱檀像是察觉到了此时的特殊,有些躁动地划拉了两下马蹄,随着她的指令发出,这匹骏马当即迫不及待地奔驰而出。

作为前军的骑兵四千余人在这白道谷口形成了一片雷动的马蹄声响,又与作为哨骑的吕布一行人会合,直入漠北草原。

乔琰此时已不必作为领路者在前。

张辽与吕布所带领的两路骑兵自左右两侧绕行而过,先驱而前,她则与张杨所率领的一路跟随在后。

当然更后方,还有携带着辎重补给药品箱车的步兵接续而来。

驰骋于草原之上和中原境内完全不是一种感觉。

被阴山所阻断的漠北狂风,肆无忌惮地拍打在人的脸上,却丝毫也阻拦不住此刻进军中征伐的凌云壮志。

她尚且如此,想要在此战中建功立业的众人又如何不是这样!

哪怕他们先面对的,会是一场接近两天的奔袭战!

这对占据了漠北草原的鲜卑来说,好像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黄昏。

今年没能往中原劫掠一番,确实是让他们的这个冬天难过了不少,好在他们终于走出了失去首领檀石槐的影响,在魁头、扶罗韩和步度根三位领袖的统治下,在赛音山下建立起了一片稳固的前营地带。

这里是他们预备用来袭向大汉领土的前哨中转站,在阴山前巡逻的骑兵也是定期从此地派出的。

渐落的暮色中,草原上放归的牛羊正在回到营地之中,巡逻的骑兵也已经回拢到周遭来,形成了一支坚实的庇护队伍。

这好像是个再安全不过的地方。

然而也正在最后一缕日光从西南方向的地平线沉没下去的一瞬间门,他们听到了一种从远处袭来的可怕声响。

这绝不是什么寻常的迟归牧群或者是巡查队伍,而是军队出行间门发作的惊雷之声!

在依然未尽的天光中,这一支完全不知道从何处出现的骑兵已经冲击到了外围的屏障之前。

为首的将领骑着高头骏马而来也不难看出其身量极高,手中的方天画戟更是在骑兵突入的瞬间门扬起落下,径直撕开了一条血路。

一经得手,他丝毫没有停滞意思地与身后的队伍一道,直取那营帐的中部而去。

那里正是这前哨的指挥处所在。

而身在那位置卓然之处,近来位此地督战的,乃是步度根的二兄,魁头的胞弟扶罗韩!

111. 111(二更+感谢还会长的帽子架的深水鱼……

当屯扎在此处的鲜卑人分辨出来人竟是汉军的时候,一马当先杀入营内的吕布都已经快到扶罗韩的面前来了。

从阴山山口出发到此时,已是除却路上稍作停息之外的第十七八个时辰。

这黄昏也是第二日的黄昏。

饶是乔琰将体质点到了八十的数值,已然胜过了大部分的成年人,也不免在此时觉得有些疲乏,更深刻地意识到了何为诸葛亮所说的“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

好在

好在草原行军比之内地的坎坷情况不同!

好在他们随军携带的不是干粮炊饼,而是肉脯,足可以补充消耗的能量!

也好在,吕布这等悍将冲杀在前,带起的是整支队伍的气势!

在这一口气尚未松懈的时候,这不是一支已经被急行军耗费了大量体力的队伍,而是一支因为胜利近在眼前、正要大展拳脚,远比寻常时候还要凶悍的队伍。

残阳已落,却有自骑兵刀锋之上迸溅开的血光泼洒在营地当中。

吕布先行朝着那后方主帐杀去,也正可以确保他们此番的来袭中,绝不会放跑任何一人。

他们从营帐中仓促跑去,在意识到有敌人来袭的时候持着刀兵列起了队伍,可先一步迎面而来的正是一蓬箭雨。

其中来势最为锋锐的一支,更是因为其所来自的弓弩张力极重,竟在飞射贯穿了一面藤甲后还尤有余力地扎入了后方鲜卑将士的头颅。

不等他们因此惊惶四散而逃,那为首的杀神手中兵戈已挥了下来。

吕布手握方天画戟的手要比任何时候都要更稳。

在看到这赛音山下营垒上方的旗帜之时他便意识到,此地并不只是他们必须要在行军途中解决的哨岗,要用来补给整顿的中转站,还是他要立下大功的地方。

那特殊的标记正是鲜卑中可被尊称为“大人”的头目所有。

想到乔琰在先前离开雁门,于他们出发之时做出的许诺,吕布便不由热血沸腾。

身在此地的极有可能就是被乔侯列为头功的三人之一。

他若能拿下对方的人头,就可以从现在的雁门郡兵曹掾升任为一郡都尉!

谁人不想升官!谁又不想让此番进击鲜卑的战绩被铭刻在史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