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这小子还着实敞亮,在乔琰说要与人协商一下吕布的官职的空当里,又与他按照四百人对四百人的方式打了一场。

然后吕布又输了。

这一次他甚至被人给团伙包围按在了地上。

饶是他再有多少气力,就像当年典韦没法从坑中爬出来一样,他也不能挣扎脱困。

获胜这一方的白波贼简直像是在庆祝己方的胜利,这一回里拿出了十足的力气。

吕布一边摸着自己差点没被压折了的胳膊一边嘀咕,他确实是小看了对方的本事!

此外在随后的加试中他也不得不承认,就算忽略掉这统兵的能力,张辽在骑射上的本事固然不如他吕奉先,那也是在并州境内一等一的人物。

若按照乔琰所说的综合实力评判,他确实取代不了对方的位置!连那雁门郡从事张杨也因为经历的战事比他更多,堪称有两把刷子。

不过这几日能与这样的人交流武艺骑射,可要比先前做那劳什子的县吏要让他觉得舒坦多了。

再想想这些人都归附于那位乔侯的麾下,以吕布始终忘不了的金印紫绶印象,他琢磨着或许还得将乔琰的评价再往上抬一抬。

也正是在此时,他从乔琰这里听到了将他委任为雁门郡兵曹掾,与张辽张杨一道行动的消息。

“你此番虽落败,但勇武之资已足够彰显,但若将你以州府官职委任,难免让随后上门自荐者频频,且若个个指名道姓同我这几位从事一斗,那么这边关也不必守了。是否是这个道理?”乔琰问道。

吕布想了想好像的确如此,便点了点头。

又听乔琰说道:“故而你虽算是州府青睐,却以雁门郡特聘的方式接下这个官职,雁门郭太守对你的箭术欣赏有加,以兵曹掾委托,这话说出去也能有个说法。兵曹掾一职督雁门军事,位次在雁门郡从事与武猛从事之下,他二人领兵作战的经验都远胜过你,望你多同他们学习一二。吕奉先,莫要让我失望。”

吕布看了看乔琰,她虽是一派州府的庄重气场,但目光中对他也不乏欣赏之意,再看那位雁门太守,瞧着是比那五原太守要硬骨头得多,更是眼中含着几分对他的期许,而他未来的两位上司,大家既都比过了便也心中有数。

这天下竟有这等好的职位让他发挥!

乔侯当真是一位明公啊!

等他学会了那统兵之法,再来挑战一次,必定要让自己成为这位乔并州的心腹干将。

吕布这跃跃欲试的表情,别说乔琰能读得懂,便是张辽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要压住这样一位特殊的下属,文远可会觉得有压力?”乔琰在将张辽叫来再多叮嘱两句的时候便问道。

若是原本那以吕布为主的张辽,或许会觉得任由吕布长进,作战水平在他之上才是正道。

可如今的张辽领武猛从事已两年半,又由乔琰亲口说出她所属意的武猛从事正是他,在她身负州牧之职责的时候他便是这督辖边关战事的不二人选,他心中也未尝没有一份因临阵经验而生发出的信心。

吕布天生神力,骑射非凡,可他性格上的漏洞让他只适合作为进击的锋矢,而不是一支大军的最高统帅。

所以必须有人在为将者的才能上压住他!

乔琰乃是州牧,所需要把控的是那个指导方向,无暇去时时承担起这个责任。

这件事……

张辽沉声回道:“吕奉先为难驯之猛虎,然辽不惧这独虎孤狼之斗。请乔侯放心,辽必不负君侯所托。”

乔琰眼看着这位少年人随着战事而成长起来,知道他轻易绝不会给出承诺,对他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总的来说将吕布收入麾下,并不是一件坏事。

吕布的妻兄魏续也随着吕布的投靠而一并入伍,这样说来,若是吕布能将原本投靠在他手下的曹性、侯成等将领也一并找到,对乔琰来说也算是多了些可用之人。

至于这些人中背叛吕布者是否也会背叛她,这就像是否要用吕布这个问题一样,只要将人放在合适的位置,又用合适的方法去节制他,便没什么可担心的。

而吕布这种角色的存在,就好像是一只负责驱赶起队伍引发竞争的恶虎,只要将这个度把控得宜,反倒有些奇效。

乔琰眼见吕布这会儿领了官职后便同张杨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起来,稍放下了点心。

比起这些武将的心思,反而是那些文人更麻烦一些。

她此前给了陆苑两日之期,令她将这些并州世家的消息收集起来,排出个先后次序来,此时便是她来交出答卷的时候。

陆苑并不是只留在晋阳。

作为乔琰这位并州牧的主簿,她已经可以有一些从属于自己的人手。

故而她先是从乐平的黑山军中挑选出了几人作为扈从,而后动身起行走访了并州境内的不少地方,以至于乔琰见到她的时候,她面容上还带着几分风尘仆仆之色。

但在开口回答这份答案的时候,她又出声万分笃定,并无疲乏之意。

“乔侯必须先见的人,毋庸置疑正是晋阳王氏,阳曲郭氏与晋阳唐氏。所谓世家,乔侯可以不与之深交,却不能将其拒之门外,尤其要通过他们传达出一个信号。这三家或是在此前与乔侯之间门存在合作关系,或是因族中之人对乔侯有过支持而可算交情。此举乃是为了显示乔侯不忘本。”

乔琰颔首:“此事是自然。”

她虽然跟蔡邕说,这些世家合该惧怕她会在手握权柄的时候,以胡人行借刀杀人之事,却也没真打算这么做。起码在当前阶段,必要的关系维持还是得有的。

她更想听听,陆苑此番四处走访之后,得出的其他结论。

陆苑道:“乔侯第二轮要见之人,我建议是太原介休贾氏。”

乔琰问道:“这是为何?”

陆苑回道:“在这太原郡内曾有一品评名士,名为郭林宗,乔侯理当知晓我也不多言及此人了。关于介休贾氏,此地有一桩趣谈,说的是

“早年间门介休贾氏的贾子厚为其舅父报仇犯了事,被官府拘捕了起来,贾子厚向郭林宗求情,由郭林宗向官服开托才得以活命,因此在郭林宗母亲病故之后,举办的葬礼上贾子厚也前来吊唁。”

“贾氏世代冠冕,然而这位贾子厚却性情不堪,多有恶行,正逢那巨鹿人孙威直也前来吊唁,觉得郭林宗如此贤德,却让恶人前来为母亲凭吊,着实奇怪,连门都没进便转头离开。”

“郭林宗眼见此景,追上去说道,那贾子厚虽性情凶狠,却也有洗心向善的潜质,孔子尚且不拒绝互乡这地方的童子上门,我又何必将人拒之门外。当然此事由旁人做来难免有纵容恶贼的嫌疑,可郭林宗何许人也,由他品评的人物性情从未有过差错,这贾子厚也不例外。他闻言从此改过,这二十年间门乡中若有遇上乡党有忧患之人,便倾力相救,自此为并州之内的美谈。”1

“乔侯若见此人,意味不言而喻,既有督导向善之意,又有对那郭林宗的感怀,也未尝不是对介休贾氏的拉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