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1)

她用的都是“你”,不是“你们”,她赤裸裸地责备,张准感到羞耻,同时觉得惊惶,他从没像现在这么迫切地希望甄心回来。

“两锅汤,你一锅我一锅,”她用筷子不紧不慢地敲打锅沿:“你那锅怎么样我不管,别动我这锅,再说了,”她傲慢地撩起长发:“你那算什么‘锅’呀。”

张准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噼里啪啦的红油也融不了他,他想解释,想反驳,可找不到声音,更找不到发声的位置,冷汗从背后透出来,他哑口无言。

“好了好了,知道了,”门打开,甄心讲着电话进来,一进门就发现氛围不对,冯蕴婷还是那副精致到虚假的样子,张准则脸色惨白,他意识到不好:“行了,回去再说。”

“火怎么灭了。”他拉开凳子坐下,这话冲着冯蕴婷说,有点审问的意味。

“怕你不在烧干了,”她答得极自然,一手开电源,一手在桌下头摸上他的大腿:“等你回来开啊。”

甄心没客气,直接把她的手推掉了,张准要站起来:“你们慢慢吃,我有点事……”

甄心握住他的手:“再吃一点,”那手张准不敢抽,抽了,更欲盖弥彰,甄心有些哀求地拉他:“再吃一点。”

张准忽然很恨他,恨不得抱住他的那种恨,眼底泛了红,他耷着脑袋坐下来,不敢往冯蕴婷那边看。很快,两锅汤重新沸起来,一锅红一锅白,楚河汉界般无法逾越,张准孤零零吃他的锅,人家那边筷子成双,毫无预兆地,甄心把筷子伸过来,夹起他锅里的粉丝。

冯蕴婷看见,赶忙拉他的手:“Honey,你会坏肚子的!”

甄心搡开她:“我自己的肚子我愿意。”

他吃一口不算,赌气一样,接二连三地往嘴里塞,他塞给谁看,张准太清楚了,眼泪就要控制不住,他拎起外套落荒而逃。冲出饭店没跑两步路,手机就响了,他觉得甄心快把他折磨疯了,他看也不看接起来:“你他妈打什么电话,有种你追出来!”

电话里没有声音,他步子不觉慢下来,想看一眼来电号码的时候,那头说:“是我。”

一把温柔的嗓子,仿佛很久没听过了,自从上次那场出格的床戏是谢丹怡。

这回轮到张准没了声音,手足无措的当口,谢丹怡问:“一个人?”

有些恍惚,他轻叫她的名字:“丹怡……”咽了口唾沫,他老实说:“本来和……朋友在一起。”

夜晚的长街,远处有高楼璀璨的霓虹,近处是灯火朦胧的小摊,还有顺着脚边流向下水道的污油,沿着这条小街踽踽地走,他像在自言自语:“还好吗?”

“不太好。”她淡淡的。

停了片刻,“对不起……”他道歉,胃肠里像有什么东西在大力翻搅,难受得想吐。

那头也停了片刻:“你说的朋友……是甄心?”

“他……”张准没骗过她,也不想骗她:“女朋友来了,我们一起吃顿饭……”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和她说这些,可他停不下来:“太糟糕了……”

听筒里传来断续的叹息,谢丹怡的话音忽地远了,听不大真切:“没事的,别想了,顺其自然吧。”那话里没有怨怼,没有情绪,像一个纯然关心的朋友,让张准脆弱,他突然特别怀念她的味道、她的臂弯、她布置在房间的那些小花。

“对了,你那边天快转凉了,我寄了厚袜子给你,别忘了找小邓拿,”她的话语又贴近来,暖暖的:“身上的旧伤,自己多留意。”

张准乖乖答:“好。”

“我最近有点工作,可能不常联系。”

“好。”

“你会回来吗?”她忽然问。

张准愣了一下,她似乎鼓足了勇气:“这部戏拍完,”嗓音微微发颤:“你会回来吗?”

“我……”张准很想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我不知道。”

谢丹怡坦然接受了:“那好,”听起来有些不舍,她说:“再联系。”

张准要挂电话,她急忙补一句:“我等你,我是说……如果你要回来的话,我在家等你。”

“好。”张准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情答应下来,他收起电话,失魂落魄地往前走,走着走着,觉得后头好像有人跟着,猛地回头,身后十米左右的地方有一点艳红的星火。

“我追出来了,”高个子,遮眼的卷发,一点HUGO的香水味:“你接电话,我在后头跟着,像条丧家犬,”火星直直坠在地上,倏地熄灭:“四百七十二步。”

张准大步朝他奔过去,那么无妄,那么冲动,到了跟前,却硬生生刹住,天黑着,来往的人稀稀落落,可他连根指头都不敢动,不敢拥抱,不敢触摸。甄心在极近的距离注视他,只能借着烤冷面摊微弱的煤油灯光描摹他的眉眼,廉价的光,人却熠熠生辉,他情不自禁推了他一把,张准没反抗,他又推他,一直把他推进街侧面幽暗的小巷。

一切都那么自然,或者说是他们汲汲以求的,踩着不知道是破塑料还是烂叶子,甄心把张准往老弄堂破败的砖墙上压,鼻子里灌满了葱蒜辛辣的味道,他们的嘴唇像有了灵、成了精,兀自吸到一处,没有明天似地疯狂缱绻。

张准好像听到了风声,火车从耳边掠过那么大的风声,呼啸的风声里,甄心的话语破碎得不成样:“我和她分手,和她分手……”

他念咒一样地重复,张准更热烈地抱住他,被他的蛮力不知轻重地碾压,这一刻,他们愿意用全副的心肠去爱对方、宽容对方,哪怕是奉献了自己。

“你知道陈正森怎么说?”甄心含住张准无力搭在他唇边的手指。

“他说我们完了。”

“他说我幼稚得像个傻瓜!”

32

高准洗完澡出来,穿着香槟色的丝绸睡衣,拨弄着吹得服帖的头发,看见方炽铺了两床被,他立刻露出一种受了欺负的表情,整个人黯淡下去。

方炽正要关灯,手机响,来电显示“贾少峰”,是Justin的中文名字:“喂,”他接起来:“没关系,不打扰,”声音刻板冷漠:“没有,你放心,”他若有所思看了高准一眼:“我们有规定的,好,再见。”

高准躺进其中一床被子,眼圈红红的,方炽放下电话凑过来:“我关灯了?”

高准很委屈地看着他,不出声,方炽知道他别扭什么,叹了口气,关灯躺下。屋子黑下来,夜晚很安静,高准在他的被子里辗转:“方医生?”他叫,方炽应声转身,他俩互相看不见,只有一个模糊的剪影。

高准爬出自己的被子,什么脸面、矜持,全不要了,黏糊糊要往方炽的被子里钻,方炽好像很怕他,伸出一只手往外推,那只手被高准捉住:“别不要我……”

他像个欲求不满的情人,握着方炽的手往自己身上摸,仍带着水气的面颊,咚咚乱跳的胸口,向下直到柔软温热的肚子,和已经完全勃起的下体,两条大腿不停地扭:“求求你……我好久没有了……”

方炽的手软下来,整个人有些发懵,高准得寸进尺,游鱼一样钻进他的被子。一具滚烫的肉体,被昂贵的丝绸包裹,滑溜溜往怀里靠,方炽脑子胀痛,太阳穴一鼓一鼓的,胯下最先被贴住,和昨天一样,高准摆着腰肢在那里摩擦。

很难说这样隔着衣服磨蹭能带来多大快感,但方炽就是情难自禁,搂着腰把高准翻到下头,撑在他身上痴迷地看。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下头的人显得闪闪发亮,每一处表情都带着旖旎的温度,高准好像等不急如此温吞的端详,舔着濡湿的嘴唇,自己挺起胯骨向上蹭,边蹭边发出软软的哼声。

方炽觉得自己炸了,炸得七零八落,只有佛洛依德说的那种“性原力”在混沌的欲望中支配着他,他死死压住高准,压得他深陷进床垫,然后猛地抬起屁股,用变硬的下身大力往下撞,高准被撞得弹了一下,同时发出惊叫,是一种有些淫荡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