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慌乱的看向贾宝玉:“宝玉!”
刚才已经愣在原地的贾宝玉回过神,皱眉呵斥几个婆子:“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放手!”
王保善家的一边打发人去叫邢夫人跟王夫人,一边笑道:“宝二爷可别怪我们,非是我们胆子大,实在是太太的命令,我们这也是没办法。”
贾宝玉有些害怕:“太太?”
王保善家的点头:“正是太太前几日在园子里不小心发现了不干净的东西,这才派我们来查查,以免哪个主子被带累了名声。”
贾宝玉态度软了下来:“不管怎么样,先让她把衣服穿好,你们就行行好,饶过我们这一次吧。”
几个婆子本就恨不得在这些往日趾高气扬的丫鬟身上安点错处,现在发现这么大一个把柄,她们兴奋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放过?更何况方才还在贾探春跟林黛玉那里被打了脸,这会儿正找着机会撒气呢,袭人可算是撞在了刀口上。
无论贾宝玉好说歹说,几个婆子就是咬定要等太太做主,押着袭人一点不松手,麝月等人上前强行打算掰开她们的手,但几个婆子劲儿本来就大,再加上来的人多,麝月她们不是对手,反而惹恼了那几个婆子。
王保善家的推开秋纹,厉声骂道:“好你们几个小蹄子,往日还都当是什么正经货色,私底下就教着爷不学好,这会子被发现了还敢互相打掩护,看我过会儿不回了太太,把你们这些放浪的贱蹄子都给打死!”
唯有晴雯不帮忙,就在旁边冷眼看着,闻言还说道:“可不要带我,我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做。”
她纵然平日狂了些,但今晚确实什么错也没有,反而亏了她才能发现这事,所以几个婆子也没得罪她,只指着麝月等人骂。
袭人心里一阵绝望,贾宝玉也有些恼了,正准备发火,邢夫人跟王夫人就脚步匆忙的赶了过来。
因着几个婆子压制,房里的情形跟她们闯进来是还是一样,甚至因为麝月几个撒泼,反而显的更加凌乱污秽,王夫人只看了一眼就差点被冲击的昏过去,指着袭人半天说不出话;而邢夫人却赞赏的看了王保善家的一眼,幸灾乐祸的打量着眼前的情况。
贾老太太原本都睡了,又被硬拉起来,看着外厅跪了一地,尤其袭人还是衣衫不整,她皱起眉头:“这又是怎么了?大半夜的闹什么?”
王夫人恨恨的指着袭人:“往日只当她是个贤惠的,与其他人不同,我还指望她帮忙盯着宝玉,谁知这小贱蹄子居然私下里勾着宝玉,竟与她做那荒唐事,她这是要毁了宝玉啊!”
邢夫人在旁边落井下石:“这丫头平日眼里就只有宝玉,我以前就看她不是个好的,专看人下菜碟,这会子果然出事了,可怜宝玉那么小,要是早早坏了身子,日后可如何是好?”
贾宝玉是王夫人跟贾老太太的命根子,闻言立刻提起心来,贾老太太这会儿也听明白了,她沉下脸看向袭人:“我是看你伺候云丫头尽心,这才把你给了宝玉,不想你现在也轻狂起来,两面三刀,面上在我们面前装,私底下竟勾着宝玉不学好,是我看错你了!”
袭人自被抓住就一直神思恍惚,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此刻摇摇欲坠的跪在地上,听完贾老太太的话,突然回过神不断磕头:“老太太饶了我这一次吧,我是看宝二爷下午回来竟弄脏了裤子,怕他在外头被不正经的人勾了,这才多问了几句,又见他面色好奇,怕他被外头人骗了,就想着不如得了他的意,好让他知道怎么一回事,这才给他试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贾老太太怒斥:“巧言善变,枉她们还都说你老实,我今日才算知道,你才是最奸滑的!”
说着叫来几个婆子,让他们把袭人带出去,不管怎么说都是给了贾宝玉的人,贾府又一向自诩慈善,就说把她放回去便罢了。
左右就一个丫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贾府的这些个主子少爷都胡来惯了,不理会袭人的哭叫求饶,贾老太太挥挥手就准备让众人散了。
袭人此刻当真是欲哭无泪,心里后悔至极,见贾宝玉低头缩在一旁,她凄厉哭着喊她,可贾宝玉却只敢跟着她往前跑了几步,刚刚试图拦人,却被王夫人一声厉喝,又吓得缩了回去,定在原地再不敢动,让袭人越发的失望难过。
王夫人却是咬牙切齿的恨上了贾宝玉身边那些丫鬟,因为都是贾老太太给的,她平日里不好处置,趁着这次机会,王夫人便想着都给打发出去,再加上几个婆子撺缀,以往养尊处优的丫鬟们瞬间被拉扯的哭成一团。
贾老太太皱起眉,制止住几个婆子,抬头训斥王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宝玉那里难道不要人伺候了?她们虽说娇惯了些,可到底伺候了宝玉这么久,对他一心一意,你把人都赶出去,以后谁来照顾他?”
王夫人低下头:“这些丫鬟仗着宝玉惯她们,向来懒散,况且宝玉那里的人实在太多了,她们才有空闲勾着宝玉陪她们玩乐,不如减去几个分到别处,也好让宝玉那里清净一些。”
贾老太太考虑了一番:“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就从下面的丫鬟里挑出几个分出去吧。”
要说王夫人最看不惯的就是晴雯,她向来不喜欢长的太好看的,偏偏晴雯还有些地方与黛玉相似,更加惹的她厌烦,因此头一个就把她给挑了出来。
贾老太太抬手阻止:“她不行,袭人已经被赶走了,再若连她一起分出去,宝玉那里谁照看?”
晴雯是贾老太太专门给贾宝玉留的,想着以后抬姨娘的,原本袭人也是,但袭人太过势力,看着王夫人在府里势强就背叛了贾老太太投靠了她,老太太心里早已不悦,这次算是借机打发,但晴雯她可是满意的。
王夫人原想说晴雯轻狂,可偏偏老太太问了一圈下来,其他丫鬟都有问题,唯独晴雯没问题今晚还帮了她们,让王夫人又气又恨,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从底下的丫鬟里分出去几个,当然今晚帮着通风报信的麝月也被挑出了怡红院,分去了别处,自是没有现在这么养尊处优了。
一番闹剧下来,天都快亮了,第二日几个姑娘起来才知道袭人被赶走了,问过缘由底下人不好说,含含糊糊几句,大家也就猜着许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理由。
贾祁玉心里却明白的很,他与贾宝玉到底是双生兄弟,又同是天上而来,在某种程度是有感应的,昨日他陪皇上巡视回来,有一阵特别困倦,坐在御书房里居然打起了瞌睡,要是其他人就是大罪过了,但皇上疼他,想着他年轻觉多,不但没怪罪反而让人带他去偏殿睡会儿。
贾祁玉当时实在支撑不住,就迷迷糊糊跟着太监走了,一靠上枕头便立刻昏睡过去,果然一入梦境他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原来是那群人勾贾宝玉,不小心竟连他也一起勾了来。
那些姑娘看到贾祁玉也愣了一下,看着他是同道中人,便想着也请他一起入内,却被贾祁玉拒绝,挣脱她们的拉扯,硬是掐着让自己醒了过来,但他记得清楚贾宝玉是跟着一起进去了的。
黛玉还在旁边奇怪的念叨:“太太往日疼袭人的很,看那意思像是打算长留着的,怎么说打发便打发了?”
贾祁玉回过神:“你管她,那丫头面上看着贤惠,实则最是刻薄,又爱挑拨是非,依我看早早打发了是好事。”
正说着,贾探春她们结伴进来,说起贾宝玉好像病了,躺在房里不吃不喝,想邀着大家一起过去看看。
坐下来又不免谈起这事,贾探春本就对昨夜抄查不满,脸色也拉下来:“别人还没抄过来,自己却先把自己给抄了,府里如今是越发的糊涂,若传了出去还不让人笑死!”
贾迎春跟贾惜春不说话,薛宝钗安慰了她几句,却是若有所思的看向旁边脸色不自然的史湘云,不过到底什么都没说,反而把话题岔了过去。
贾祁玉没跟着她们一起过去,黛玉几个姐妹进了怡红院时,正好看到老太太跟王夫人她们也都在,这才知道经过昨日惊吓,再加上袭人跟麝月等人又被赶走,贾宝玉居然真的病倒了。
好在没什么大碍,太医开了几贴药,众人陪着心情不好的贾宝玉坐了会儿,看着不同以往热闹的怡红院,薛宝钗倒是觉得挺满意,反过头劝了贾宝玉几句。
贾宝玉却立刻冷下脸,把心里的火趁机撒了出来:“如今倒是趁了你的心了!”
薛宝钗脸色一白:“我好心劝你,你若听不进去便罢了,左右也不是我住在这里,难道我就是用来给你撒气的?”
王夫人赶紧劝了薛宝钗几句,回头又骂贾宝玉,却被贾老太太拦住:“他们小孩家家的,吵吵闹闹是常事,况且宝玉还不舒服,你总骂他做什么!”
既然闹起来,不免又说到几个丫鬟被无缘无故赶走的事情,王夫人只说那些丫鬟不安分,贾老太太也找理由说是因为她们整日说三道四、挑拨离间,这才被赶走。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史湘云本就心虚的厉害,猜到许是自己惹的祸,心里对袭人又愧疚又担心,偏黛玉为了劝贾老太太,也为了给薛宝钗一个台阶下来,也顺着她们说了几句:“宝玉房里那些丫头,确实没规矩了些,是该好好敲打敲打。”
贾宝玉张了张嘴,到底没反驳她,然而史湘云却闻言冷笑:“还好意思说别人没规矩,我看有些人才是最没规律的。”
薛宝钗也顾不上生气了,赶紧拦住她,装作开玩笑道:“都知道你跟袭人要好,可也不该拿别人撒气,我看你如今跟宝玉是越发像了。”
史湘云哼了一声住了嘴,然而王夫人却是看向黛玉满眼的恨意:都是这个狐媚子,才惹出这么多事。
黛玉知道史湘云是针对她,却并未计较,安慰了贾宝玉几句,见他有些犯困便跟着众人退出来,路上史湘云提出要去看看袭人,不管怎么说大家以前也相处了很久,只有黛玉因为跟袭人没什么交情,也有些合不来,便摇头表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