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祁玉讽笑：“十有八九，即便不是药的，也总会有其他法子折腾。”

黛玉问道：“你回不回去？”

贾祁玉点头：“我与你们一同回去几天，过两日是葛大人的寿辰，我得过去拜寿。”

贾府众人连夜回城，将将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去，顾不得回自己院子，就先去了凤姐那里。

凤姐原本正躺在床上，看到贾老太太进来，赶紧坐起身，眼泪紧跟着淌了下来：“老太太！”

贾老太太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也跟着泪流满面：“早说过让你不要仗着年轻不当回事，你偏不听。”

王夫人跟邢夫人连忙围着贾老太太劝慰，顺道安慰了凤姐几句，凤姐擦着眼泪道：“之前一直都好好的，谁知道突然……太医还说了这胎是个男孩。”

贾老太太叹了口气：“想是这孩子与咱家没缘分，好在你跟琏儿还年轻，趁早养好身子，以后还能要。”

平儿端着水走进来，闻言忙道：“老太太可劝劝奶奶吧，千万要把身子当回事，她……”

“平儿住口！”凤姐立刻变了脸色，厉声呵斥。

平儿吓得低下头，贾老太太左右看了看两人，沉下脸去：“平儿，你说！”

平儿不敢再多话，贾老太太硬声吩咐鸳鸯：“你去，把家里的大夫叫来！”

凤姐赶紧拦着，笑道：“老太太，没什么事，您别听平儿这丫头胡说。”

贾老太太推开她的手：“我不听你的，我要听听大夫怎么说。”

凤姐有些慌乱：“还是以后再说吧，我今日也有些累了。”

她这个样子，在座的只要不瞎，都看出有问题，贾老太太严厉的看着她：“到底怎么回事？你是要自己说还是我让人来诊脉？现在不是你要强的时候，你年纪轻轻的，便是有什么病痛早早治了，可不要讳疾忌医、藏着捂着，等到了日后被人揭发出来，我便是想救你都难了。”

凤姐强自笑道：“没多大事，就是有些身子不适。”

贾老太太盯着她不说话，凤姐心虚的住了口，贾老太太叹道：“那便让祁玉来诊诊吧，他是你自家兄弟，与你左右都是一家人，也没什么好忌讳的。”

王夫人猛地抬起头，拦道：“老太太，祁玉一个男子，况且都定亲了，不好给凤丫头诊脉吧。”

贾老太太说道：“这没什么，他们本就是表亲，况且凤丫头都成亲多久了，现在又是亲叔嫂，有什么不好的。”

王夫人急道：“可祁玉他一个朝廷命官怎能做这种事？”

贾老太太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半晌，王夫人耐不住低下头，老太太却只淡淡道：“他的事情你平日都不管，怎么今天偏就拦着，可见是你儿子，专挑着跟我过不去。”

王夫人涨红了脸不说话，贾祁玉主动上前：“老太太莫要生气，您说的对，都是一家人没什么不好，凤姐姐既然不爱那些人来看，便让我诊一下吧。”

凤姐因为与黛玉关系亲近，所以平常跟贾祁玉走动的也频繁，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正好她自己心里也担忧的厉害，便伸出手给他瞧了瞧：“今日我也沾你一回光。”

贾祁玉刚刚上手，就被她混乱的脉象惊了一下，赶紧皱眉仔细摸了摸，又问了她一些症状，心里倒吸口凉气：王夫人太狠了，她不只是要打掉这个孩子，甚至是打算连同凤姐的命一起要了。

其他人看他神情紧绷，都紧张的屏住呼吸，而王夫人则紧紧盯着贾祁玉的表情，心提到半空，两手攥成一团，呼吸都有些发紧起来。

凤姐知道贾祁玉医术高明，见状也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可是不太好？”

贾祁玉放下手，垂眸道：“好在年纪轻，还能调养过来，你日后真得注意了，如今看着自个儿没什么不不了的，其实已经外强中干，底子都快被掏空了，再不当回事，不说怀孩子，便是你自己都有的罪受。”

凤姐呆愣在床上，她表面看着不在意，实则心里对自己没有儿子一事别提多心虚了，可听贾祁玉的意思，竟然是日后连再有身孕都难？

贾老太太也吓了一大跳：“她还能不能要孩子？”

贾祁玉说道：“得看凤姐姐自己调养的情况，若还想要孩子，从现在起，就放下手里一切事物，不要再操心，听我的话好好调理半年，把身子养回来，应该还有儿子缘。”

贾老太太闻言，立刻吩咐王夫人：“从今天起，你就接手管家，让她好好休息，不要再想着躲懒，把事情都推给她。”

王夫人的心咚咚直跳，又是不甘又是后怕，这会儿也说不出什么，只好低头应是。

凤姐虽有些不甘心让权，但到底还是孩子最重要，况且想想如今贾府因着贾元春都快被掏空了，她整天拆了东墙补西墙，正发愁着呢，趁着这会儿撒手了或许也是好事，便没有再反对。

贾祁玉先写了几个方子让人赶紧熬药，帮着凤姐先止住血，不然再这么下去，人就先废了，之后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还有平时可以多吃的补品等等。

贾老太太四周看了看，问平儿：“琏儿呢？他媳妇都病成了这样，他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平儿看了凤姐一眼，说道：“每日都如此，尤其老太太走后，越发没个节制，十天里有两天早回来，那都是烧了高香的。”

贾老太太叫来小厮，怒道：“去把你家二爷叫回来，就说我的话，他最近就好好陪在他媳妇身边，胡闹也不看什么时候。”

小厮趴在地上连连点头，等老太太说完赶紧一溜烟儿的跑了。

从凤姐房里出来，黛玉悄悄拉了拉贾祁玉，两人慢慢脱开人群，等到周围没人了，她才小声问：“凤姐姐的身子，到底如何？”

贾祁玉如实说道：“是被折腾的累着，又中了招，身体里子都被掏空了，要不是我今日看了，只怕……”

黛玉见他突然打住，神色间有些难以启齿，不解的问道：“还有什么问题？”

贾祁玉尴尬的犹豫半晌，才小声道：“一直流血不止，时间久了，就会形成血崩之兆。”

黛玉吓得捂住唇，她经常看书，自然知道血崩是什么，这可是要命的事情：“当真……是被做了手脚？”

贾祁玉点头，黛玉惊道：“那为何不告诉外祖母？要是这次放过了，下次那人肯定还会下手。”

贾祁玉讽笑：“你以为老太太看不明白？她心里其实明镜似的，刚才就反应过来了，要真想追究，早就开始问了，但老太太却一句不提，还不是怕影响到娘娘跟宝玉。”

黛玉只觉得一阵心凉：“那凤姐姐不是没救了？”

贾祁玉安慰：“放心，老太太只是不追究，但并不会看着凤姐去死，否则她刚才就不会坚持让我诊脉了。老太太现在正跟太太暗中较劲，就是想把贾府大权从王家手上收拢回来，凤姐虽然也是王家人，却因为主意太大难以控制，与太太早已不和，老太太保着她，还要让她替自己与太太斗呢，现在不会放弃她的。”

黛玉摇了摇头：“一家人却互相算计，落得要命的地步，人常说家和才能万事兴，可他们如今就已经斗的你死我活，殊不知越是这样，衰败的越快，也不看看自古以来，哪个家族或朝代的覆灭不是从内斗开始？”

贾祁玉嗤笑：“她们要是有你半点通透，也不会走到今天这地步。好了，左右跟咱们又没关系，你只在这里借住两年，替她们操那些心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