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皇上这边才将提前完婚的圣旨发下去, 还不待贾府上前谢恩, 葛大人就先站了出来, 直接拿出林如海寄来的书信, 说之前他家大儿媳意欲认黛玉为女的想法已经得到林如海同意,因此按理黛玉的婚事由葛家准备就行。
此话一出,所有大臣都神色了然:看来朝廷是准备对贾府动手了, 确切的说应该是早就打算问罪了,只不过之前贾祁玉的认亲礼尚未过, 怕给他造成冲击才一直拖着,让贾府苟延残喘多往后拖了些时日,今日贾祁玉前脚才拜入皇家, 后脚皇家连林姑娘的亲事都移交去了别家,显然还是早有预谋, 朝中谁不知道林如海是皇上的人,这是在提前先将林姑娘清清白白的摘出来呢。
贾府今日原本就是冲着贾元春才进宫的, 可即便这么重要的日子, 皇家连面子都不愿意做, 直接以贾元春病重打发了过去, 贾老太太私下给了不少银子才买通了一个太监传话,抱琴出来见了他们一面,只说娘娘自那夜八皇子逼宫后就被软禁起来。
贾府已经预知不好,正打算回去借着黛玉的名头将贾祁玉叫回府里,求他帮着想想办法,却不料皇上跟葛家釜底抽薪,竟然早已偷偷联合了林如海,将黛玉扣在葛家再不让回去。
贾老太太脸色唰的白了下去,眼前一阵阵发黑,然而想到这是宫宴,怕被降罪硬是掐着手心忍着不敢让自己昏倒,心里却感到一阵阵绝望,王夫人跟邢夫人等人更是已经完全慌了神,紧紧攥住本就不舒服的贾老太太的衣袖,小声问着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挨到宴席结束,贾老太太一上马车便倒在了榻上,王夫人等人更是软倒在地完全慌了神。
后宫中贾元春虽被禁在她自己的宫里,可心里也不可能全然不惦记贾府,她之前已经知道皇上打算让贾祁玉跟黛玉提前成亲,原本想借由此事做些名堂,好逼着贾祁玉不得不帮贾府度过这一劫,然而听完她买通的宫人偷偷打听到宴席上的情况,贾元春就知道一切都完了,无力的跌坐在床上挥手把抱琴她们打发下去,就一个人关上了寝宫的门。
贾祁玉如今封王重新建了府,因着赶时间府邸是之前一个犯事的王爷府直接改造的,规格什么的都够,贾祁玉将里面的景致等等全都换了新的,按照黛玉的喜好重新布置了一遍,前几日就已经将行礼跟下人等等全部搬了进去,今夜他就要正式在自己的王府住了。
宴席结束,贾祁玉悄悄让人给黛玉传了话,准备先将皇上送进去再送她回去,被皇上直接挥手打发了:“朕身边这么多人还缺你一个?今日下旨提前完婚本就委屈了人家姑娘,你还不赶紧去献献殷勤哄一哄。”
二皇子一边扶着皇上一边打趣:“是啊小祁玉,记得拿个搓衣板跪下负荆请罪啊。”
四皇子跟十二皇子都笑了起来,见贾祁玉脸红,四皇子到底不忍心,有些护短道:“你们就别说他了,免得一会儿见了人家姑娘一紧张,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皇上恨铁不成钢:“这点出息!”
贾祁玉无奈:“那……陛下,学生就先退下了?”
皇上回头:“你喊朕什么?”
贾祁玉连忙改口:“父皇,儿臣退下了。”
皇上挥了挥手:“赶紧走吧,别让人姑娘久等了。”
黛玉原本是跟葛大太太一个马车的,但葛大太太听说贾祁玉要送她,怕他俩尴尬就提前坐了坐二太太的马车先回去了,黛玉才等了不一会儿贾祁玉便上来了,她有些奇怪:“不是说要先伺候陛下吗?”
贾祁玉失笑:“被赶回来了。”
黛玉不解:“你惹陛下生气了?”
“不是,陛下担心让你等久了,就不让我在他跟前守着了。”
黛玉也抿嘴笑了笑,能被看重她自然也是开心的,闻言问道:“那你呢?”
贾祁玉忙道:“我自然也是不舍得你等的。”
黛玉看了看他手里的篮子:“提的什么?”
“桂花糕,这几日江南的桂花正好送来了,我想着你在宴席上肯定吃不好,让御厨做了些桂花糕跟几道小菜,你回去尝一尝,今年桂花不错的。”
黛玉奇怪:“桂花不是夏家贡的吗?”
贾祁玉解释道:“他家只是其中其中一家,往年只贡新鲜的桂花,其他的还是江南那边的好,况且前些日子八皇子造反,夏家也牵扯在了里面,如今已经夺了他们的差事等着问罪呢。”
“原来如此。”
黛玉还想说什么,马车外头突然一阵马蹄声快速接近,在他们的车头停下来,贾祁玉掀开帘子就看到文柏赶过来,奇怪道:“怎么了?”
文柏均脸微沉:“贾贵妃自尽了,宫里正准备宣告她的丧事,对外说是暴病而亡。”
皇宫里自尽是一件很不吉的事情,因此通常都会说成是暴病。
贾祁玉也冷下脸,黛玉虽说认了葛家可到底与贾府也没割断,若贾元春病亡,按理他跟黛玉的亲事就又要往后再拖一拖,到时再加上皇上驾崩后的国丧,贾元春此举分明就是想借由自己的死拖住他的脚步,好让皇家有顾及,从而给贾府多争取一些时日准备后路。
“陛下怎么说?”
“陛下让我告诉你:婚事照旧!”
贾祁玉松了口气:“等我先送林姑娘回去,一会儿跟你汇合。”
文柏点点头,骑着马又快速离开了,今夜贾元春暴毙,其他有牵扯的家族必有动静,他还有其他差事要做呢。
黛玉知道他事忙也不耽误,吩咐马夫快些赶车,贾祁玉有些愧疚:“对不起,又不能陪你了。”
黛玉偏头笑道:“我就是这么不懂事的?竟连你做正事也理解不了?”
贾祁玉握住她的手:“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觉得自己很亏欠你。”
黛玉点了点他的额头:“我能不明白你最近有多忙?看看自己眼底的青色,我是担心你罢了。”
贾祁玉笑了笑:“我没事,这几日朝堂里各个都不轻松,等忙过这一阵子就好了。”
马车在葛府门前停下,贾祁玉没有下车,撩开车帘看着黛玉进了葛府,他才吩咐马夫快些回宫,他要帮着十二皇子他们提前把那些相干的家族全部摁住,以免他们趁机生事。
忙碌到半夜,等所有事情处理完毕,宫里才敲响了丧钟,宣扬了贾元春暴病而亡的消息。
贾府所有人从宫里回去后就全部聚集在贾老太太的房里,愁眉苦脸的想着办法,然而他们如今什么筹码也没有,就连黛玉也提前被葛家抢先接走,明明坐了一屋子人,却安静压抑的仿佛空无一人,外头下人们也不敢说话,心里同样满是绝望,他们多是家生子,贾府若倒霉他们同样逃不掉。
过了许久,贾老太太才开口:“已经没办法了,为今之计只有先想法子把几个小辈赶紧悄悄送走,不拘是托付给旧亲还是藏在哪里避难,总好过一家子全逃脱不了。”
几个太太忍不住捂着帕子低低哭了起来,尤大奶奶本身又没孩子,自然不乐意给贾府殉葬,闻言急道:“娘娘也没办法吗?”
“娘娘她……”贾老太太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一阵咣咣的钟声响起,她心里一沉,抖着嗓子问道:“几声?”
贾府其他人也全白了脸说不出话,还是鸳鸯进来哭着跪下:“老太太,宫里来人报丧,说咱家娘娘薨了!”
贾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就直挺挺昏了过去,屋里顿时乱作一团,全上前围住老太太,王夫人身子一软跌倒在地此刻却无人顾及。
贾府要亡已是板上钉钉,贾元春死后也没任何封号,甚至连贵妃原本该有的尊荣也被取消了,宫里只推说暴毙不祥,匆匆停灵几日不让天下人觉得皇上太无情,然后便悄无声息的下葬,也并未葬入皇陵。
贾老太太第二天才醒过来,听说了皇宫对贾元春后事的所有举措,不禁闭上眼睛泪流满面,她自然明白贾元春此举是为了贾府,可也同样惹怒了皇家,死后所有名头全被褫夺,日后只怕连个供奉香火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