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说一下,让她们别拍了?”

他担心宁馥会觉得不自在。而宁馥只是抬头朝他笑了笑:“没关系,我过去。”话音刚落,宁馥便松开他的手,朝那几个女生走过去。

“你是那个……演纪录片的宁……宁……”

“对,我是宁馥,‘馥郁芬芳’的那个‘馥’。”宁馥笑得很大方,还从包里掏出几颗陈皮糖分给几个女生。

“天啊!真人比纪录片里的还好看!”

“你真的好会跳,我好喜欢你!”

“姐姐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这气氛,俨然是“粉丝”见面会的既视感。宋持风就看着宁馥言笑晏晏地送走那几个“不太懂事儿”的女孩子,再回到他的身边,推了个购物车,同他一起走向超市入口。

“以前我也偶尔会遇到看过舞蹈比赛视频然后认出我的人。”见那几个女生走远了,宁馥才开始发表个人感想,“不过她们好热情。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年纪这么小的‘粉丝’,有点儿紧张!”

宋持风意识到自己好像对她总是担心过头,怕她不会应对,怕她不自在。其实这么多年练舞、表演、参加比赛,她有丰富的舞台经验,也习惯站在观众面前,所以在这方面早已驾轻就熟。从他认识宁馥开始,她就已经是一位各方面来说都相当成熟的舞者了。因此他才感到遗憾,遗憾于自己未曾参与过她青涩时期的人生,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她便已是如此优秀。

思及此,宋持风又忍不住对她的过往有些好奇:“那你第一次遇到‘粉丝’的时候是什么样?”

“嗯……开心又紧张啊,毕竟是第一次有人认出我来。但是我不知道同人家说什么,就一直说谢谢。”宁馥回想起来也觉得挺好笑的,“然后我的同学说我像个复读机器人。”

宁馥说了很多自己以前比赛的事情。两个人一边聊,一边进入超市,散步到冷冻区。

宁馥说:“买两瓶牛奶带去喝吧?”

“好。”宋持风应了一声,便见宁馥走到冷冻柜前挑选起来。冷柜的白光在她的脸上蒙上一层冷色光晕,使面部精致的轮廓变得更加柔和。

“对了,宋持风。”

“嗯?”

他见宁馥将一瓶牛奶从冷柜里拿下放进购物车,便顺着她的手多看了一眼牛奶瓶上的标贴。那是很普通的草莓味酸奶,庆城本地的品牌。这家厂商在本地已经经营很多年了。

“我妈说,她有一个红包想给你,让你去我家里拿。”

他愣了一下,抬起头,对上宁馥的笑眼,便听宁馥问他:“明天你有空儿吗?”

宋持风觉得宁馥真的是骨子里有点儿坏的类型。她好像特别喜欢看他在猝不及防之下无可奈何、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的样子。

“有空儿。”可他偏偏还真就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在之后约会的时间里,宁馥能明显感觉到宋持风心不在焉。结账的时候,她让他帮忙递个东西,喊了三遍,他都没回过神儿来。

宁馥:“宋持风?”

宋持风:“抱歉,我在想明天要穿什么。”

看电影的时候,宁馥小声地同他讨论剧情,说了两句话,都没得到他的回应。

宁馥:“宋、先、生?”

宋持风:“嗯?你叫我了吗?我在想明天要带什么东西去。”

喝下午茶的时候,这一次,宁馥已经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走神儿了。她放下手里吃蛋糕用的小叉子,有点儿好笑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就想看如果自己不喊他,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回过神儿来。

两人就坐在临窗的位置,冬日的阳光,热度很低,亮度却不比夏日阳光的亮度逊色多少。宋持风今天穿了一件咖色的高领毛衣,毛衣颜色和款式天然带着一股减龄的学院气息,就连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也透着一股温和的斯文感。再加上他本身年纪也不大,往满是阳光的窗边一坐,让宁馥感觉好像回到大学图书馆。而最要命的还是他现在的这种状态。阳光斜着照到座位上,正好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他微垂着眼眸,睫毛细密的阴影被阳光拉长,遮住眼底流动的思绪,而他的手就放在桌上,置于阳光下,食指轻轻地钩着咖啡杯小巧的把手,却一动不动,仿佛也与它的主人一同在思考着这个世界上最为重要的哲学命题。

宁馥将手肘撑在桌上,以手托着下巴,一边看着宋持风这张养眼的脸,一边吃着手边有点儿不合胃口的红丝绒蛋糕。她并不嗜甜,吃这种甜品时一向吃得很慢。她将叉子插进蛋糕里,只分出薄薄的一片,送进嘴里,用舌头把奶油与海绵蛋糕抿化,便已经感觉甜得受不了。

宁馥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虽然这位宋先生一直走神儿的样子罕见又有趣,但这可不是她想象中的约会应该有的样子。她不应该突然告诉他这个消息,而应该提早两天,让他早点儿开始做心理准备。不过,她虽然没有证据,但就是非常笃定宋持风可能这辈子头一回紧张成这副样子。这么一想,她甚至感觉这位宋先生在她的玩笑下变得有点儿可怜。

“走吧,紧张的宋先生。”宁馥一口把剩下那小半块蛋糕吃完,然后站起身,牵起宋持风的手,同时对上他意外的眼神。

“我们去选衣服,先把你明天要穿什么决定下来,再去礼品店看看。把这些都安排好,你就不紧张了吧。”

两人就这么手牵手逛了一下午的街。宁馥在宋持风的面前,把自己父母的性情、喜好捅了个底儿朝天。

冬天的太阳落得格外迅速,转眼间,外面夕阳西下,宁馥还在思忖着要不要和宋持风去附近吃个晚饭再回家,就接到了宁爸的电话。

“宁宁,赶紧回家!爸做好晚饭了!”

好吧,宋持风的胳膊哪里拧得过“老丈人”的大腿,只能乖乖地把宁馥送回家。好在他把东西买完之后,心里算是踏实了一大半,还记得在宁馥下车之前问上一句:“明天我什么时候过来?”

见宋先生明明心里紧张得要死,面上却依旧不动如山,宁馥感觉他现在的这个样子有点儿好笑,又有点儿可爱。她抬手戳了戳他的脸,说道:“中午,午饭前,十一点左右吧。”

次日,宋持风早上六点就从床上醒了过来。其实他的闹钟定的是七点,但他看了一眼时间,觉得这两个时间也没什么区别,于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下了楼。

春节期间,宋家老宅的早饭准备得不会那么早。管家看见宋持风,还愣了一下:“您这么早啊。”

宋持风嗯了一声,在餐桌旁坐下。管家追问道:“您有什么想吃的吗?目前厨房那边还没准备。”

“都行。”宋持风沉吟片刻,侧头看向管家,“陈管家,你今年贵庚?”

“我?六十五岁了。”陈管家愣了一下,礼貌地回答,“我想想啊……我二十三岁大学毕业那年就来到了这里,那时候老爷也才十八岁。”

“我记得你家里是一儿一女,对吧?”

宋持风很少向身旁的人问他们家里的事情。陈管家被宋持风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却还是先应了“是”,然后说:“我女儿是三年前结的婚,去年刚生了个女儿。真是岁月如梭啊。”

宋持风接着问:“你女儿结婚前,你见到你女婿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

“啊,您今天要去宁小姐家登门拜访吗?”陈管家这才了然,可回答之前,又生出几分犹豫,“您是想听实话还是……”

“实话。”

“好的,那我就实话实说了。”陈管家依旧满脸温和谦逊,“说实话,我看得出那天我女婿很紧张。但是不管他表现得多么好,我都看他很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