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看她的神色,便知冲喜的事漏了口风,近来她也听闻府里流言蜚语甚多,想来也传进了她这个庶女的耳朵里。
“湘思啊,你姨娘走得早,从小在娘跟前长大,娘也是将你当做亲生女儿教养的。本来这些话,娘不该和你说,但娘不愿你误会了娘的好意。”程夫人微微皱眉,露出愁容,“你爹如今没了官身,你没投生在娘肚子里,谈婚论嫁上本就矮了一头,京城可不比江西府,京里的人家眼光高得很,娘打听来打听去,都是些酒囊饭袋,遛鸟架鹰的纨绔,娘怎舍得你嫁那等人家去吃苦受罪?”
这是威慑程湘思若是不听话,便让她嫁到那些人家去呢。
“娘的苦心,女儿明白。”郑沅说着明白,却落下泪来。
程夫人忍下心头不耐,继续安抚道:“你明白就好,这霍家五哥儿虽然现在身子骨差些,娘都打听过了,那不是什么要命的病,养养就好了,冲什么喜?霍家可是勋贵之家,往后他身子调理好了,你就是将军夫人,那可是享不尽的福分。至于下头那些乱嚼舌根的人,娘自会处置。当年程霍两家定下婚约时,你和慈儿都还没出世,哪有什么替不替的事?你可别自个想岔了!”
最后一句话既是把程湘慈摘出去,也是对郑沅的警告了。
郑沅抖了一下,说:“是,女儿错了。”
恩威并施下来,程夫人更加满意庶女这逆来顺受的性子了。
最后,她便扬声让莺花开了库房,让郑沅去挑些喜欢的玩意儿,算是施恩。
郑沅装了那许久的鹌鹑,正好也缺些东西,便不客气,转了一圈,凭着自己的用处,捡了两匣子杂宝,墨蓝色素锦两匹,狐狸毛一块,珐琅绘春鸟牡丹圆罐子一对。
程夫人见她拿的东西没头没脑的,心想果真还是个孩子,没个成算。自己又添了一套点翠头面给她,便放她回去了。
回西跨院的路上,琵琶一言不发。
“怎么了?拉着个脸。”郑沅捏了捏琵琶圆圆的脸蛋,软绵绵的。
“奴婢气的说不出话来!”琵琶像要把地砖踩裂似的,“奴婢算听出来了,太太打定主意要把姑娘嫁到将军府了……”
“将军府不好么?”郑沅笑睨了她一眼,“听说将军府比今儿去的杨府还阔呢。”
“将军府好是好,可再好也……”琵琶突然回过神来,傻眼了:“姑娘?你刚刚还哭呢,怎么现在……”高兴得很?
“琵琶,你觉得我在这个家里过得如意吗?你觉得是霍夫人和气,还是太太和气?是做个富贵荣华的寡妇好,还是被酗酒好赌的男人殴打好?”
郑沅不能说她有外挂能知道霍柏川轻易死不了,只好拐着弯开解这个一心为她着想的小丫鬟。其实她说的也没错的,如果原来的程湘思也能够这样想就好了。
这一连串的问题把琵琶问懵了,她忽然觉得照姑娘这么一说,冲喜还成了件大好事了?当个腰缠万贯的寡妇好像也挺快乐?
不对不对,她好像被姑娘带沟里去了。
但琵琶那不大灵光的脑袋也想明白了一件事:她家姑娘可不像表面那样好欺负,也比自己聪明多了,她呀,算是瞎操心了!
放开了心结后,琵琶才像解了笼头的马儿一般,一回到郑沅的卧房,便一边收拾程夫人送的东西一边兴奋地与郑沅说她在杨家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见了什么,杨家的丫鬟真是阔,个个都戴金钗子……
郑沅撸着猫听她耍宝,也觉得十分惬意。
琵琶开了红木雕花柜子,把那两匹墨蓝锦缎叠放齐整,一丝褶皱都再三抚平,小心翼翼收进去:“这料子好是好,就是花色太老气了些,做衣裳不好看呢,姑娘怎么光挑了这个,我看太太那儿好多绯色、碧色的花锦,还有蜀锦,好看得不得了,姑娘做了衣裳穿上一定好看。”
“你别收在下面,我过两天就要用了。”两个粗使丫鬟端了水进来,郑沅便把猫放出去玩,散了头发坐在床边泡脚,“那些太花哨了些,这是我用来做盖毯的。”
“盖毯?”琵琶不懂那是什么,但还是听话地把东西放在最上层,便于取用。
郑沅泡了脚,便放了床帐子睡觉。
当然要做盖毯啦,因为霍柏川很快就会醒过来,原著里霍家在与程家过完小定后便会寻到一个打云南来的游方郎中,用的金疮药尤其厉害,把霍柏川身上一直好不了的刀伤治得差不多了,这也就保下命了。
而这更让霍夫人坚定了冲喜的念头瞧瞧!刚过了小定,门都还没过,这运道立马就好起来了,往后娶进门,岂不是更好?
但其实……霍柏川之前估计是在过感染关,只是没有好药,全压不住。
不过,霍柏川保了命,但还是没法站起来,从此只能坐在轮椅上了此残生。
郑沅要做的盖毯便是准备带给霍柏川的,秋日的天气忽冷忽热的,雨又多,一直坐在轮椅上没有活动容易冷,腿上盖个毯子会暖和的多。
原著里霍柏川醒过来后便听闻他娘给他定了亲为他冲喜,很是反对,可他怎么抗争也抗争不了一个钻牛角尖的母亲,于是只能提出要见那个冲喜的姑娘,想确认人家不是被逼的。
由此可见,霍家果然如霍夫人所言,他们将门世家是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的。
但原来的剧情里,程湘慈没有去,她怎么会愿意去见那个毁了她一辈子的男人呢?她不愿恨父母,只能把满腔恨意都倾洒在霍柏川身上。
但这回,郑沅指定要去的。
这辈子头回约会,总要备些礼物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见面了!
第5章 将军的冲喜小娘子05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古代女子的婚事,倒像是与本人无关。自那日去了趟杨家,郑沅便没出过什么门,每日不过去正院点卯问安,程夫人表面上待她愈发和气,有什么好的都想着给她一份。
但郑沅却知道原书这时候正在过六礼了,霍家着急,定然不会把婚期定得太迟。满府都知晓了她定了霍家,可她这里却仍然平静无波,若不是有系统外挂,又见着园子里平白多了三只雁,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婚事进行到哪一步。
郑沅掰指头数了数。
纳采用雁、问名执雁、纳吉以雁为礼。看来霍家已来送定了。
六礼已过半,快要能见到霍柏川了。
琵琶把湘帘卷起,微风透窗而来,外头天云碧朗,是个十分晴好的天。郑沅坐在窗下正为这条盖毯收尾。
墨蓝色的锦缎为面,狐皮毛为里,看着轻巧又暖和。郑沅咬断了线,角落里她用金线绣了一只小小的牛头,她记得书中写霍柏川属牛,又是农历四月生的,换成新历,大概也是金牛座吧?
勇敢牛牛,不怕困难。
“二姑娘,厨房送来了一筐梨子。”门外专候在门上传话的小丫鬟来报,“庄子上的梨树熟了,庄头早上才摘的,新鲜的很,太太吩咐各院子都分些尝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