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1)

长乐宫绛云殿。

宓妃坐在铜镜前被虞灵等宫婢侍奉着梳头上妆,往常明艳的容貌上此时却带着苍白。

她神色恹恹,眉宇间有几分烦躁。

往年的春日宴宓妃都是最积极的那个,她生的花容月貌,又深受陛下宠爱,一向最爱盛装出席,将一众不如她的妃嫔艳压。

她家世极高,又有陛下宠爱傍身,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连皇后也不甚放在眼里。

但自从怀胎后,宓妃孕期反应大,胎像不稳,常常折腾的她心力交瘁,吃不好睡不好,人都憔悴了几分。

加之新人入宫,陛下明显冷落了她,这下更是连出席的欲望都没了。

不过是怀孕失了几分宠爱,那群女人背地里指不定怎么落井下石!当真可恨!

虞灵小心地觑着宓妃神色,一边为她选合适的发簪一边说道:“娘娘,今日春日宴,各宫小主们都卯足了劲儿邀宠呢,正是出头的好机会,咱们要不也打扮的娇艳些?陛下素来宠爱您,又有三年的情分在,如今只是因一时新鲜宠幸新人多些罢了,定不会对您不闻不问的。”

宓妃冷笑一声,怒道:“一时新鲜?你可知陛下已将近一个月没登过绛云殿的门了!本宫这胎怀的当真窝火!”

见宓妃又钻了牛角尖,虞灵赶紧温言宽慰了几句,又说道:“娘娘,您先别急。既然如今有孕不便争宠,那今日春日宴是多好的提携新人的机会!嫔妃汇聚,陛下又会到场。您身居高位,和陛下随便说上几句,便能提点一位。就算陛下没瞧上眼,可这份情也该盛了您的,是不是?”

虞灵温声细语的劝着:“您想啊,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这两年一直寡宠,是不是也打的这个主意?”

宓妃犹豫了好一会儿,冒上头的火气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在她初入宫时,宫中的派系就十分鲜明。听闻在府上的时候,皇后和王淑妃就一向不睦,入宫后,皇后膝下只一个公主,王淑妃却生的是皇长子,二人便更加剑拔弩张,暗暗较劲。

皇后是陛下发妻,身份尊崇。王淑妃更是王氏一族的嫡系,身后势力盘根错节。

宓妃入宫后也曾受到两拨人的拉拢。但她心高气傲,最厌恶屈居人下,硬是一路高升走到了妃位,在后宫中站稳了脚跟。

但正如虞灵经常劝她的话,就算再不想陛下身边有别的女人,可单打独斗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尤其在进了这么多新人的情况下。

她始终还是要为自己筹码考虑……

宓妃强压下内心的酸苦,手中紧紧攥着一支珍珠发钗,抠得死紧,连指尖都发了白:“去告诉苏选侍,让她今日准备好!在梨花林见陛下。”

想起前几日萧韶仪来找她诉苦一事,宓妃冷笑一声,恨恨说道:“萧选侍虽与本宫要好,两家朝堂之上也是一派相连,但是正因如此,才要防着她登上枝头以后踩在本宫头上!钟萧王殷四大世家宫里如今齐全了,本宫如何不防!”

筠雾馆。

苏皎皎柔柔弱弱地福身一拜,送走了绛云殿前来传话的宫女。

她美目微凛,立于门前,半晌没说话。

眼见承宠的机会就在眼前,苏皎皎却这般淡定,鱼滢和鱼霭都有些着急。

鱼滢上前说道:“小主,今日便要见到陛下了,咱们还是快些准备吧!奴婢和鱼霭侍奉您更衣重新上妆,再快也需要个把钟头呢。”

沉默了一会儿,苏皎皎回眸淡笑:“走吧。”

这三年来她都在等着这一刻,真的到了这一天,反而有些不真实。

做选侍的日子久了,习惯了人微言轻的凄凉。如今真要投身入这后宫厮杀里,莫名让她有一种难言的感慨。

苏皎皎被鱼滢鱼霭侍奉着更衣,又重新梳头上妆,等到彻底收拾好,才出发前往梨树林。

梨林在御花园和凤仪宫之间,离云华宫的路途十分遥远。

选侍的位份只能步行,估摸着从筠雾馆走到,再稍作收拾,春日宴正到热闹的时候。

按着宓妃的传信,陛下晌午从春日宴回太极殿,定然会经过梨林,她此时去蹲守,十有八九能等到人。

她今日穿的宫裙与上次的同样都是水绿色,为的就是让陛下想起一个月前他们相遇时的场景,却比上回还有几分巧心思在。

春色妍丽,百花绚烂。

宫内处处都是繁花锦簇的模样。

水绿色大袖衫,淡紫绣花抹胸。随着她走路姿态,广袖轻薄灵动。尤其今日妆容,是花了鱼滢好一番心思的。

选侍位份低微,用不上什么好的胭脂水粉。

鱼滢给苏皎皎用的都是自己采摘研磨的胭脂。不浓不淡,樱唇轻点,虽不妍媚,却多几分天然去雕饰的柔弱清丽,让人见之生怜。

带着鱼滢鱼霭出门的时候,刚走到云华宫门口,正瞧见听春指挥着一个宫女将水倒进门前的桂花树底下,细眉紧拧,厉声呵斥:“还不麻利点!真是晦气!”

苏皎皎往她那看了一眼,瑟缩着不敢上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春风一吹,她发丝被吹的凌乱,平白透出些娇怜的媚态。

听春看着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苏选侍瞧着是个胆小怕事的模样,谁知转头就攀上了宓妃的高枝,把江才人找了个由头打了一顿。

打了便算了,可主子心里有火自然会朝着奴才们撒,寒香殿里的宫人这两日叫苦不迭,连听春都挨了江才人好几耳光!

今日春日宴听春自然是知道的,可春日宴只允许选侍以上的正经小主前去,她打扮得这么妥帖做什么?等着上哪儿偶遇,勾搭陛下吗?!

听春盯着苏皎皎冷笑一声,没半点要上前行礼的意思。

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柔弱老实,结果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盼着攀高枝的蠢蛋!投靠了宓妃又能如何?还不是给人当棋子!单凭那一张脸就敢去媚宠,指不定是怎么死的!

听春将手帕一甩,恨恨地进了宫门。

鱼霭瞧着她那猖狂性子,溜圆的杏眼带上一丝火气:“猖狂什么,分明是个奴才,竟也敢对小主无礼!”

苏皎皎脸上的柔弱模样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冷冷看了寒香殿一眼,平静地提裙出了门。

她嗓音分明柔婉动听,说出去的话却如同割喉毒药:“急什么?这三年来她江忆梅克扣的,欺辱的,来日我都要她们一并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