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芝兰看她眼,又看看魏、孟二人,轻轻摇头:“你们不知,我原先与周氏见过几回,她……其实并不是那么凶悍泼辣的性子,只是家中婆母难以伺候,她又不肯忍让,这才酿成了祸端。”她黛眉轻蹙,说起来很有感同身受的样子。
三女这才想起来崔芝兰的婆母也是个难相与的,但好在陆柏态度够坚定,这才没让她受多少委屈。
“这样说来,那霍夫人也情有可原?”孟瑶道,她是几人中间唯一没成家的,对这些压根没概念。
崔芝兰摇摇头,人家家里的事儿,哪儿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她见气氛有些凝重,便挑开话题:“好了,我们姐妹难得相聚,就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对了郡主,你前一阵不是同宸王四处游玩去了吗,不妨和我们说说途中趣事吧?”
经她这一打岔,魏青棠也配合地捡了些洛阳川蜀的风土人情说,一上午很快过去,到了午膳时候,魏青棠特意让厨房做了几道拿手菜,什么扬州醋鱼、红烧狮子头、八宝饭……这宸王府的厨子可与外面不同,虽然云殊本人并不挑剔,但这些都是从天下各地找来的顶尖师傅,那菜的味道真是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恰到好处得刚刚好。
就连崔芝兰这种素来不喜荤腥的,亦破例多吃了几口。
用过午膳,魏青棠便提议四处走走,因为云殊离开,府上的人走了大半,是以整个王府空落落的,逛起来倒也清静。
几人走到演武场,孟瑶眼前一亮,跳上去耍了套鞭法,又招呼杨霜华同她对打……杨霜华未出阁前是英国公府的四小姐,自幼习武,不过自打嫁入宁家,就再没练过武,是以连连推辞。
二女在那边争执,这厢崔芝兰也携了魏青棠的手,悄声道:“郡主,宸王去南阳的事我听说了,你……你还好吧?”这话她来的时候就想问了,只是一时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魏青棠心下一暖,反握住崔芝兰的手道:“崔姐姐放心,我没事,阿殊说过让我在京城等他,我会等他回来的。”
崔芝兰仔细看着她,见她神情从容没半点勉强,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她正要说什么,忽然赵婆子急匆匆地过来了,她向着崔芝兰行了个礼,便附耳同魏青棠低声说了什么。
只见魏青棠面上一讶,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来,崔芝兰她们见状道:“郡主,你若有事我们就先告辞了。”
魏青棠点了下头,简单道:“宫里来人了,要我马上进宫。崔姐姐,实在对不住,等下次我再请你们过来好生款待。”
崔芝兰一听是宫里的事,忙催她走,魏青棠也没时间换衣裳,匆匆和孟瑶杨霜华作别就上了马车。
车里,叶贵妃的人早在里面侯着,魏青棠见了直接问:“出什么事了,贵妃娘娘为何突然要见我?”
那人却道:“宸王妃恕罪,要见您的不是娘娘,而是皇上。”
“皇帝?”魏青棠眯了眯眼。
她和他有什么好见的,谢家冤屈未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吗?
那人道:“正是,您听说了今早闹得沸沸扬扬的霍家夫人告母案吗?”
魏青棠一愣:“有所耳闻。”
那人点头道:“皇上刚下了旨,请您来做这监审官。”
第725章 息事宁人
“监审官?”
魏青棠听了,倒真意外得很,这案子和她又没什么关系,皇帝怎么想起她来了?再者说,京兆府尹也在现场,就算他不便插手后宅事务,那宫里边还有叶贵妃、庄妃等,随便哪个都能料理,为什么偏偏找上她?
怀着满腹疑惑,魏青棠入了宫,可还没见着明武帝,就先被叶贵妃的人叫去了。
揽云宫,她前脚刚迈进去,就看见叶贵妃迎了上来,她面带忧色地往她脸上扫了眼,随后吩咐:“你们都先下去。”宫里下人应声退下,只留下应嬷嬷一个人伺候。
叶贵妃拉着她来到罗汉床坐下,茶也来不及上,只问:“你知道了吗,霍家夫人告母案,皇上让你来监审……”
魏青棠点了点头,叶贵妃握住她的手道:“别接。”
她这一声说得很轻,但很坚定,魏青棠疑惑地望着她,叶贵妃道:“这事儿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总之待会儿皇上传你问话,你装病也好,借故也罢,怎么样都不要答应下来。”
叶贵妃说得很郑重,魏青棠知道她是真心为自己着想,然而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娘娘,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皇上会让我来做这个监审?”
叶贵妃看着她,就知道这丫头不弄明白是不会罢休的,轻轻叹口气,道:“吟越,霍家的事你也听说了,你有什么看法。”
魏青棠一怔,慢慢道:“霍夫人只怕没有说谎,她与人私通一事,是遭人陷害。”她说得很谨慎,用了“遭人陷害”四个字,却没说是被谁害得。
叶贵妃有些意外地看她眼:“你竟会这样想?”外面谁不是说周氏丧德败行,在府上与人幽会还被婆母抓了现行,虽然她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但那是得了京兆府的消息,魏青棠什么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想?
看见她疑惑的眼神,魏青棠简单解释道:“前几日回府路上,吟越途经霍府,亲眼见过二人争吵,那霍夫人虽然言行粗鄙,但心高气傲,不像能作出私通这等丑事的,反倒是那霍老夫人……”她顿了顿,没好明说这老太太一个劲在外人面前折腾,就为了给她儿媳抹黑。
叶贵妃点了点头,笑得也很无奈:“真被你给猜中了,京兆府尹早上抓人的时候,从霍夫人房中搜出迷魂散,那药是她婆母身边的人给下的,如今人已经抓到了,供认不讳……”
魏青棠听了倒不觉得意外,就那天情形来看,霍老夫人对这个儿媳深恶痛绝,能做出这种事一点也不奇怪,只是,如果都已经人赃并获了,那这案子应该好处理啊,又为什么要找上她?
她抬眸望向叶贵妃,叶贵妃苦笑:“吟越,你平素聪慧,今天反应怎么这么迟钝?这案子,你说要怎么判?”
魏青棠一怔,猛地惊醒过来。
不错,判不了!
照理说,霍老夫人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应该拿她问罪,可一来她是霍大人的母亲,年事已高,二来子女告母,是大不孝,本朝还没有过这样的先例。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此案一旦宣判,也就意味着周氏和她表兄之间成了事实,霍大人身为大理寺卿,不可能再要一个身子不清白的女子为妻。所以这案子是玉石俱焚,抓了霍母,就要休妻,同时还要霍从文背上不孝的名声,实在是一损俱损!
魏青棠震惊地望着叶贵妃,良久,才低声问:“所以,皇帝的意思是,息事宁人?”
叶贵妃轻轻点头:“是啊,皇上晌午饭也没吃,为这事儿在御书房发了好大脾气,不瞒你说,自从你义父……哦不对,应该说是魏九死后,他最为宠信的臣子就是霍大人,偏偏他家中闹出这种事,御史台还以‘治家无方’‘忤逆不孝’等罪名要弹劾他……”
后面的话不必再说,魏青棠也猜到了。
明武帝要保霍从文,就不能任由他家中这些烂事儿发酵,所以霍夫人周氏必须撤状,不再状告婆母,那么这事儿才能被压下……
“所以他就想起我了?”魏青棠不禁讽笑了声,“因为我和霍夫人同是‘悍妇’,同样不准家中夫君纳妾,所以他认为我是去劝服她的最好人选?”
叶贵妃没有作声,但看模样,明显是默认了。
魏青棠真不知说什么好,这个狗皇帝,好事从来想不起他们,坏事就上赶着安排,南蛮战事如此,霍家家事亦如此!
叶贵妃沉默许久,轻叹道:“吟越,所以本宫让你别松口,这案子,办得好不是功,办差了定然要背过,你没必要趟这趟浑水。”这番话若换了之前,她是肯定不会说的,然而这段日子以来皇帝的冷落、小五的出事,已经让她的心都凉了,所以叶贵妃才说了这番话。
魏青棠很感激,因为站在她的立场,本该是帮皇帝的,却破例为自己着想。
她握住叶贵妃的手道:“娘娘放心,吟越自有分寸。”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宫里小太监就来传召,说皇上要见宸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