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恒听见他的声音大松口气,却还是不敢推门进来,这地方是禁地,他便站在外面回话:“主子,秦老神医今天过府查看耶那罗情况,晚上回去时遇袭,身边药童当场毙命!他老人家靠着软骨散逃过一劫,但胸口中剑,情况非常危急!”话声刚落,屋门哐得一声被拉开,秦恒看见主子走出来,后面还跟着魏青棠。
“秦老神医现在哪里?”她问,脸上满是急切。
秦恒愣了下,忙回:“在百草堂!”
……
百草堂。
夜色已深,药堂中忙得人仰马翻。
和秦易儒斗了大半辈子的孙大夫全力医治,秦易儒躺在床上,沾了血的胡须抖动着,十分痛苦。
云殊和魏青棠赶过来的时候,孙大夫正好处理完伤口,但见秦老爷子一大把岁数的人,右胸前一道贯穿性伤口,看着都骇人。魏青棠问起他的情况,孙大夫抹了把汗水,摇头道:“不容乐观啊!老夫虽然给他止了血,但先前失血过多,秦老儿又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能不能挺过来还很难说!”
这么说就是只能靠自己熬了……
魏青棠看着老爷子惨白的脸色,不由愤怒道:“是谁!谁这么丧心病狂,要对老神医下手?”秦易儒虽然脾气古怪,但医术高明,悬壶济世救了不知多少人,京城里但凡知道点名声的都对他恭恭敬敬,因为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没个伤风病痛之类的,照理说,没人会对他下手才是,可偏偏就发生了这种事!
秦恒禀道:“京兆府已经在抓了,这杀手下手又狠又快,一招致命,显然是专门干这一行的。而且他对京中地形熟悉,官兵追捕时迅速逃遁,应该蓄谋多时!”
听到这个结论,魏青棠越发不解了,一个专门的杀手,为何跟一个老大夫过不去?
这时一个讥冷的声音传来:“是‘他们’!”
她扭头望去,只见一身招摇红衣的柳折枝翻窗而入,他手一扬抛出什么东西,哐当一声,一柄铁剑和一件黑袍落在地上。
那铁剑上沾满了血,血迹未干显然是最新的,而那件黑袍鼓动几下,里面居然爬出无数只细小黑虫……
这熟悉的一幕让魏青棠情不自禁叫出声:“圣女?!”
柳折枝睨她眼,看向云殊:“杀手已死,线索断了,不过……”他凤眸微眯,眼底闪过一抹寒意,“冲你来的。”
云殊闭上眼,久久没有开口。
好一阵儿才问:“药童呢?”
柳折枝望向门外:“已经死了,尸体就在外面摆着。”顿了顿,“你打算怎么办。”
云殊看了眼床上痛苦不堪的秦易儒,又瞥向屋外黑沉的夜色,缓缓吐字:“安葬吧,再”
语声忽止,云殊脸色一白,身形也晃了一下。
他的异常马上被魏青棠察觉,箭步上去扶住他:“阿殊,你……”话没说出口,却被男人骤然甩开。他似乎想要避开她,可没控制好力道,直接将人掀翻在地,于是想要离开的身形也被迫停下伏在地上的魏青棠扬起脸,四目相对,男人的眼底藏了太多情绪。有疼惜,有不舍,淡淡疲倦和深切哀凉从眼角浮掠上眉梢,他凝视着她,视线深刻得恨不能把她映入心底,然而喉头猛地一猩,来不及遮掩,便是一口黑血骤然喷出。
“阿殊!”
“主子!”
柳折枝秦恒同时惊叫,但见云殊阖上眼,身子直挺挺向前栽倒……
“阿殊!!”
魏青棠连滚带爬冲上去,却被他压着一同倒地。背后冰冷的地板固然咯得生疼,可身上男人死沉的气息更让她发慌。她大脑一片混乱,模模糊糊想着云殊的病终于还是发作了吗……
秦恒与柳折枝一起将人从她身上挪开,魏青棠看着被放到另一张床上的男人,孙老大夫急急忙忙去探,却在把脉的瞬间弹跳惊起:“这”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道,“这怎么可能!寒毒入腑、心脉衰竭,他是如何撑到现在的?”
魏青棠猛然抬头望着他:“你说什么?!”
孙老大夫又把了一次脉,点头:“不可能错的,脉若游丝、五脏俱损,他早就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只是不知用了什么续命法子,硬生生拖到现在!可问题是他这样破碎的身体就算续命也该卧床静养,刚才怎么还和没事儿人一样到处乱走,这不找死吗?”孙大夫并不知道云殊的身份,只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病患。
魏青棠闻言如遭雷击。
五脏俱损、油尽灯枯……可她平日里与他在一块儿,只见他风轻云淡毫无异样!
何时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严重的?
第485章 不必再救
百草堂中寂静若死,烛火哔哔啵啵燃烧着,两张床上,一个老者痛苦呻吟,一个青年平静无声,一时间竟分不清哪个更严重。魏青棠手指抚上云殊的脸,指尖发颤,心也在发抖。她好悔,自己为什么不早些察觉,也好怨云殊瞒着她,还一瞒至此。
孙大夫检查完起身,秦恒急忙问:“怎么样?有没有救?”
孙大夫面色凝重地摇头:“老夫看了这么多病人,从未见过这么严重的,明明是干枯绝死之象,偏靠着一口气强撑不倒,能活到今天已是奇迹,现在,就算大罗金仙也无能为力了。”他的医术虽比不上秦易儒精湛,但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如今说出这话,就等于判了云殊死刑……
魏青棠浑身发冷,一颗心如堕冰窖。
柳折枝冷嗤一声,却没争辩只是捂着眼睛别开头。
秦恒脸上流露出绝望,踉跄着倒退半步,握紧拳,片刻后道:“有劳孙大夫了。”他说完出屋叫来马车,把云殊送上去,又道,“今夜之事希望孙大夫守口如瓶,不要有半句外传。”
孙大夫点头道:“放心吧,你们都是秦老儿的朋友,老夫不会乱嚼舌根的。”他说着又看了眼云殊,暗道可惜,这年轻人瞧着不错,偏偏得了这种绝症。
马车上,魏青棠一直守在云殊身边,她将他的脑袋放在膝上,轻轻抚着脸……
男人睡颜清浅,和苍雪峰上一样,可那若有若无的气息却比那时更严重……她咬紧牙关不语,对面柳折枝忽道:“你不恨他吗?”
魏青棠一怔,抬起头,那双凤眸直直盯着她道:“他的父亲杀你全家,他却千方百计地娶你,把你留下。奈何自己又是个短命鬼,过不了多久就要一命呜呼,你很快就要被他害得当寡妇了,小郡主,你不恨他吗?”柳折枝目光锐利,仿佛要看穿她的内心,魏青棠怔了怔,反问,“我为什么要恨他。”
这下轮到柳折枝发愣了。
魏青棠垂眸,平静道:“与我有仇的是他爹不是他,嫁给他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柳公子,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秘密,不过阿殊都这样了,你没必要来试探我。”云殊倒下她确实很惊慌,但不代表丢了脑子。从上马车她就冷静下来,只是在想事情没有开口。
柳折枝眼底闪过一抹赞赏,懒笑道:“开个玩笑,放轻松~”
魏青棠看他眼,没作声。
谁都知道那不是玩笑,对柳折枝而言,她只是个能取悦云殊的女人,就像阿猫阿狗平日养在身边没问题,可一旦云殊倒了,他就要确定这些阿猫阿狗不会威胁到他。刚才那话,若她答错一字估计柳折枝那双比女人还细腻的手就会扭断她的脖子,不会有任何犹豫,这些男人历来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