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场面也不知重现多少次,如今都快习惯似的,忽然一个妩媚声音道:“哟,一个个儿哭丧着脸,倒像是丧家之犬了~”
秦恒抬头,只见一身红衣招摇的公子漫步行来,他手中的金丝折扇摇得甚欢,眉眼带笑,登时让秦恒又惊又喜:“柳公子!您回来了?”前阵子潇湘苑出了什么急事,柳折枝赶去处理不在。如今突然出现,都叫几人瞬间有了主心骨似的。
秦恒张嘴道:“柳公子,王妃失踪了,她……”
柳折枝折扇一合打断他的话:“不用说了,你们满大街的找人,我早知道了。”他顿了下,道,“还没找着吗?”
秦恒看向梅一,梅一沉声道:“属下无能。”
柳折枝唇角轻掀:“倒不是你无能,是你们王妃太能耐。”他这话说得不清不楚,梅一愣神,秦恒却大惊道,“柳公子是说,是王妃有意藏起来不让我们知道?”
柳折枝赞许地看他眼:“小恒子果然聪明~不过这应该瞒不过你们主子的眼,怎么,他没同你们说吗?”
几人对视,秦恒低声道:“柳公子不知,除了政事,主子已经五日没开过口了。”
柳折枝愣了愣,眉眼间掠过几分复杂,他喃喃自语道:“原以为叫他在世上多些牵绊,不会那么孤单,想不到这牵绊有朝一日也会变成蚀骨的利刃……”秦恒等人听不明白,正要相询,书房中忽然爆出一声惊咳。
那咳声刺耳,几人当即变了脸色。
柳折枝红衣一闪冲进去,书房内没有掌灯,昏暗的视线中,白衣人坐在案前,修长的手指一手撑着额角,一手拿着奏章。他的脸色除了比平日更苍白些,并无什么异样,然而柳折枝面色剧变,几番变幻后冲过去夺过他的奏章:“你疯了?!”
惊怒交集的声音,后面跟进来的秦恒梅一等人均看见,那奏章上全是触目惊心的血。
云殊微微抬目,淡冷的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道:“拿来。”
书房中温度骤降,连空气凝结似的,柳折枝睁着眼瞪他,那汪汪美目逐渐浮起怒意:“好、好,你要找死我不拦你,但你一死大盛必亡,我看你到阎罗殿去安不安得下这个心!”
云殊淡眉清目如故:“所以本王还活着。”
这一语出众人皆惊,特别是秦恒他们,当场就跪了下来!
“主子!”
很早之前他们就知道,主子没有求死之心,但也没有求生之意,于他而言活着就只是活着,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快十年,直到王妃出现,一次次不知死的接近他、一次次意外终于把那潭死水捂活了些。他们看见主子开始求生,看到许多正常人的情绪终于慢慢出现在他身上……众人欣喜若狂,满以为这样的日子会长久下去,哪知,出了这事。
一开始秦恒他们不是不担心,只是云殊掩饰得太好。
好到他们都忘记了他原先的样子,好到低估了魏青棠对他的影响力!
“主子,不管王妃藏到哪里,属下一定把她找回来!请您万不可再和从前一般!”秦恒无比郑重地说道,缓缓磕下一头。
余下三人紧随其后。
云殊却像没听见似的,淡漠的脸孔窥不出分毫表情。
柳折枝咬牙,蓦地倾前瞪他道:“那丫头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你为她废了魏九,乱了朝纲,如今连你自己也要搭进去?”
云殊静静看着他,片刻后,启唇:“只是无趣。”
那语调太平淡了,听不出一丝的情绪。
柳折枝瞪着他,忽然就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因为没了她,这肮脏腐臭的世间便没一丝留恋,柳折枝几乎气笑了,又觉得悲哀得很,大盛朝的皇子、军中的战神,竟连一点值得留恋的东西也没有……
书房中安寂了片刻,柳折枝道:“行,随便你。”
他大步而出,秦恒急忙追出来:“柳公子!”他们这么多人里面,除了王妃,就只有柳折枝能劝动王爷,若连他都放弃的话……
柳折枝停步,抬手打断他:“不必劝我,秦恒,我只问你一句话,想不想要你家主子好好活着。”
秦恒一愣:“这是自然,柳公子有何妙计吗?”
柳折枝转过脸,狐狸似的眼眸轻轻眯起:“没什么妙计,解铃还须系铃人,必须找到你们王妃。”
“可……”
秦恒话没完就被打断。
“你们王妃藏得是好,可总有她藏不住的时候传令,明日午时菜市口监斩魏九,你做得到,我保证她会来!”
秦恒有些犹豫,魏九虽然被抓,但到底是当朝重臣,不是说杀就杀的。可一想到主子的情形,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好,我一定办到!”两人分头行事。
与此同时,另一头的西宾驿馆。
这些日子魏青棠哪儿也没去,就留在屋子里,赏赏花,发发呆。
期间耶那罗来求了她好几次,想听她弹曲,魏青棠也应了,可一抚琴,琴音悲得厉害,那北戎王子听了小半会儿就直呼受不了,后来索性告饶说等仙子心情好时再来求曲。
可魏青棠知道,灭门死结不解,她的心永远也好不了。
第462章 相忘于江湖
“这位夫人啊,恕老奴多句嘴,瞧你年纪轻轻的,容貌又好,想必嫁的人家不错,为何这般愁苦呢?”
说话的是安大娘,她是耶那罗找来伺候魏青棠的婆子。耶那罗很用心,专程找了个宫里退下来的嬷嬷,无论伺候人还是礼仪谈吐,都令人很舒服。安大娘来了几天,初见魏青棠时眼前一亮,只觉这夫人特别美,可后来相处下来,才发现她总是一个人望着窗外发神,像走了魂。安大娘是明白人,多少能猜出她有心事,而且这心事多半与夫家有关,便想劝上一劝。
魏青棠扭头望她一眼,笑了笑,没作声。
安大娘道:“看来老奴是猜对了,夫人当真与夫家生了嫌隙?”
魏青棠心说何止嫌隙,便是血海深仇也不为过,她还是没开口,安大娘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语重心长道:“莫怪老奴多话,夫人,年轻小夫妻鲜少有不吵闹的,只是日子久了,慢慢磨合,能合得来也就成了,合不来便散了。老奴瞧夫人不像那些钻营刻薄的贵妇人,有什么事不能和相公好好商量呢?”
安大娘这话也算至理,可偏偏遇上魏青棠这情况……
她淡淡牵了下嘴角:“血仇也能磨合吗?”
安大娘一愣,魏青棠道:“他的父亲害了我全家,你觉得,我还能与他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