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他将方才那粒药拿过去还给阿福,不过在靠近阿福的那一瞬间,苟子涵的目光有一瞬凝滞,他抽了抽鼻子,疑惑地看了谢傅轩一眼,及时遮掩住自己的异样,什么也没说便重新坐了下来。
“那请苟圣手现在为大哥诊脉吧。”
谢明月在一旁看着,她方才已命下人去取来了苟子涵的药箱。苟子涵接过药箱,点了点头。
“劳烦谢将军伸手。”
在座都是亲人。谢傅轩也没有扭捏,他直接将胳膊放上桌子,微微卷起袖口,瘦削而修长的手掌被红木桌面衬得越发苍白,连青筋的脉络都看得一清二楚。
谢明月在一旁有些心疼道:“兄长,在北境是不是不适应那边的气候吃食?你这比以前还要瘦好多。”
谢傅轩淡淡笑了笑,摇摇头:“在北境,时时刻刻脑中想的都是打仗、御敌和卫国,吃什么用什么,显得倒显得无足轻重。”
他不欲多说,阿福却在一旁有些抱怨的开口。
“夫人不知,将军初到北境时,因气候严寒干燥,缺乏蔬果,每日都是吃粗饼咸菜,偶有农户送来荤腥肉禽,将军用的也十分少,前几年,将军每到冬日都为吃饭发愁。”
谢明月闻言,立刻有些心痛,她微微蹙眉,还未开口,谢傅轩便板起脸来,低声呵斥道:“阿福,我让你开口了吗?”
阿福便低下头不说话了,厅内的氛围顿时有些沉默。
顾清莹忙开口:“别怪阿福,他自小跟在你身边伺候,关心你是自然的。当时你这孩子在北境吃了这么大的苦也不说,是母亲无能,没有保护好你们两个。”
说着说着,顾清莹便有些哽咽,连带着谢明月的心绪也有一些沉重。
她忙从桌上捡了个果子吃,故作轻松道:“好在现在大哥回来了,等娘身子大好,往后可以给咱们做一大桌吃的。”
她笑着朝苟子涵开口:“不是说请苟圣手为大哥诊脉嘛,咱们都别说话了。”
谢傅轩嘴角的笑意如常,但大家的面色都有些怪怪的,谁都没说话,苟子涵轻咳一声,伸手搭在他的脉搏上。
“那我来为谢将军瞧瞧。”
他触摸着谢傅轩的脉象,谢傅轩神色平静,面色坦然,反而是苟子涵以往诊脉,几乎是稍微一触碰便能诊个八九不离十的,可今日不但时间长了一些,连脉象都有些不好琢磨。
他的面色有些凝重,顾清莹在他手下治了这么久的病,很是清楚他的风格,见状心中不禁打鼓,但又不敢出声打扰。
半晌,苟子涵收回诊脉的手,轻叹一声。
顾清莹再也忍不住了,连忙问苟子涵:“轩儿的身体可还好?”
她从未见过苟子涵露出如此神色,苟子涵神色十分复杂,谢傅轩突然轻声笑了笑:“苟圣手诊到什么,但说无妨,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苟子涵犹豫了一瞬。
“那在下就简单为顾夫人与戚夫人解释一番。”
他见顾清莹实在爱子心切,于是简略开口:“谢将军不仅体内有旧伤,应当也有其他心病,此症确实只能休养。远离了北境那般寒苦之地,在这京城之中,谢将军的心病多少能够好转一些,只是这开的药方却还不够妥当,若将军愿意,在下可再出一副新的方子,凝神固气。”
谢傅轩闻言起身朝他作揖:“那便在此谢过苟圣手了,不瞒您说,我为这心病困扰已久,确实已经无可奈何,乃至失了治好它的心思,所以今日才未曾提出。”
谢明月糊涂了:“大哥,你有何心病?若是什么困难,不妨让我们知道,也看看能否帮得上忙。”
谢傅轩看了她一眼,眸光中温润浮动。
他轻轻叹一口气,笑容有些苦涩:“久经沙场,见过的景象堪比人间炼狱,将士兵们的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沉重,这事说给旁人听,也是徒增烦恼,苟圣手说得对,我如今回来了,将养些时日,总能抹掉这些伤痕,昭昭不必担忧我。”
他安抚了两句,外面有下人进来,在谢傅轩耳边低声耳语几句,他似乎还有事,便起身告辞。
留下谢明月与戚缙山,又陪着顾清莹说了说话,等到离开这院子时,苟子涵突然追出来,停在他们面前,朝戚缙山扬了扬眉。
“戚大人,你方才朝我使的那个眼色是什么意思?”
第275章 掩藏的病症
谢明月微微扬眉,看向戚缙山。
“你何时还与苟圣手打起了暗语?”
方才她担忧谢傅轩,注意力倒是没有放在戚缙山身上,戚缙山微微颔首:“寻个安静地方,我有事说明。”
三人来到一处静僻的园子,他命人在四周守卫,谢明月见状,不禁心中打鼓。
怎么这阵势是有多见不得人一样?
她一头雾水地站在一边,戚缙山见了,突然问她:“夫人,你与大哥感情如何?”
谢明月还以为他又在吃醋,但她理解戚缙山的心态,毕竟谢傅轩也是半途抱回来的。他们之间没有血亲关系,按道理讲,需得避嫌。
她没有逗他,而是如实答道:“我与大哥幼时兄妹感情极好,谢长勋繁忙,大哥代替了半个父亲的角色,对我进行照顾。不过如今我俩多年分隔,且我已嫁为人妇,大哥亦有自己的经历与抱负,虽说亲人间的感情定然还有,可远远比不上孩提时代了。”
话虽如此,谢明月也知道有些话不能全对谢傅轩说,最起码,他如今还是谢家的长子,甚至他还在认谢长勋这个父亲。
就凭这一点,纵然她心中将他当做亲兄长对待,兄妹之间,也不可能再回到以前。
只是她这样想,戚缙山不一定能看明白。
于是她连忙哄了哄他:“问这些做什么?在我心中,可没有男人能越过你去。”
戚缙山却轻轻一哼,冷冷问:“那就是有女人能够越过我?”
谢明月的眼中霎时冒出成堆的疑惑,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难不成你还要与我娘一较高低?”
戚缙山微微勾唇,不再逗她,握着她的手却收得更加紧了。
“没有岳母就没有夫人,我感谢岳母都来不及,怎会有别的心思?”
他微微俯身,在谢明月的额间印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