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传来报站声。
沈唯清觉得好笑,站在她旁边的过道,撑着椅背俯身,指尖把她头发拨开:“小满经理,偷懒呢?”
向满几?乎瞬间从梦中惊醒:“到了?”
“快了。”沈唯清看见向满眼下阴影,用手背碰碰她的脸,“你?领导不是答应在公?司给你?安排岗位么?就?不用这么累了。”
向满摆摆手,坐直,拿来矿泉水抿了一口:“考虑过了,不行,赚得少。”
齐星晗给过她三个选项。
要?么回总公?司去,大概率给她安排一个运营培训岗,负责公?司员工的日常培训和药识派发,坐办公?室,在格子间里拥有一方小小工位,朝九晚五。
要?么继续留在当地。
要?么奔走去一个新的城市当区域经理。
以上三种选择,风险挑战和薪资水平依次递增,有得有失。
向满还没想好,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做零售的,提成分红永远是大头,向满觉得自己还没到对钱无欲无求的程度。
沈唯清挑挑眉:“我以为你?跟我在一起,起码不用担心经济状况。”
向满脸上还有睡醒的印子,凉凉看他一眼,手指敲在座椅扶手上:“要?是我没记错,你?的车票还是我买的。”
“抠门。”沈唯清把手机往她怀里一扔,“我跟你?藏过私吗?”
没藏过。
沈唯清那时不时发作的大男子主义也体现在两个人的经济方面,当初刚在一块儿的时候就?把自己全部?家底亮出来,颇有一副身家性命示人相托的意思?,如今自然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横竖他孤家寡人一个,和父母疏远,没什么家庭关系的弯弯绕绕,汪展没什么可给他,沈建安给的他又不稀罕要?,如今他拥有的都是自己挣来的,以后也没什么财产方面的纠葛。
也是好事。
只要?是他的,也都是向满的。
“我没有做财产公?证的打算。”
沈唯清觉得那样没意思?,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纠纠缠缠一辈子,不论大事小情,全都搅和在一块儿,这样才有分量。
“为什么要?做财产公?证?”向满捏着矿泉水瓶子问他,“什么意思??”
她刚睡醒,一双眸子黑得澄澈,这问题也是真心的,一下子把沈唯清给问住了。
他撑着座椅边缘,手指轻点,几?分尴尬:“没事,随口一提。”
向满还是直直盯着他,探究神色。
“外套穿上,快到了。”沈唯清干脆抬手盖住了她眼睛。
-
十?月的北京已然降温,秋风渐起。
每到换季必闹毛病的沈唯清一出车厢就?开始咳嗽,向满却?推着行李箱深深呼吸了一下,觉得很满足。
或许每一个北漂过的人都有如此感受,在这座城市获得幸福感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向满也一样,可这是她奋斗过几?年的地方,也是她向自由逃离的开始,很难没有怀念。
她尤其印象深刻的,是这里含着沙砾的秋风,狂卷又降落,无情也多情。
而那年她生日,也是在这样的秋风里,她遇上了沈唯清。
那天深夜街头,她等公?交等得快冷死?了,蛋糕盒都拿不住,而车流如瀑般在她眼前涌过时,有一辆车却?调了头,停在她面前,用没好气的态度降下车窗。
“我那个时候真的很讨厌你?。”向满说,“我知?道你?这个人不坏,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了。可你?真的很傲慢,有很嘴欠,我讨厌不会好好说话的人。”
听闻此言的沈唯清有些?吃味,他觉得向满没长心:“那不是第一次见面吧?”
第一次见明明是春天。
他刚从国外回来,来看老太太,偶然走进一家店里买创可贴。
那店员真够傻b,根本不会推销,惹人厌烦,这就?是沈唯清对向满的第一印象,他走出药店,这样和易乔抱怨,可是临走前又不自知?地回头看了看那家店。
隔着玻璃幕墙,那穿着浅绿色工服的小姑娘站在收银台里发呆,几?分倦怠,可肩颈永远挺直,像棵小树苗。
不是胡同口的大柳树。
柳树枝条永远温柔而缓慢,被风扬起时姿态匍匐谦卑。
向满也谦卑,可她的谦卑是有骨骼的,如同节节累积,只待时机。
后来在老太太家再碰上她,她坐姿端正,眉眼低垂,却?句句带刺不饶人,就?更觉得这人有意思?,一个没忍住多了几?句嘴。
第一次是鬼使神差。
第二次便是鬼迷心窍了。
......
沈唯清牵着向满的手等在胡同口,风沙袭来,他们怕老太太再辛苦做一桌子菜,干脆没有告知?到达时间,代价就?是,老太太出去遛弯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向满从帆布包里翻出个口罩要?给沈唯清戴上,却?被他别?开脸去:“丑,不要?。”
“你?不戴也没有多好看。”
这话违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