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渐浓,却挥不散她眼底氤氲的凉,迟昕眨眨眼,将泪埋在眼底,稍稍缓和情绪才若无其事地开口:“我?没事了。”

这?一声“没事”,也许只是在安慰她自己而已。

魏京岚没戳穿她勉强撑起的自尊心?,主动带过话题:“我?刚刚在想……为什?么我?们明明已经不该再产生不必要的交集,迟小姐却还?要来打扰我?。”

迟昕随着?她的言语僵了面色,垂着?头不愿与她对上视线。

“思来想去,这?会儿才琢磨清楚。”魏京岚停顿片刻,慢条斯理地继续:“迟小姐这?是在变相为迟家求情?”

她神色认真不似玩笑?,的确是为迟昕总对她来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而细细思量。

以迟昕无利不起早的个性,绝无可能是特?地来找她道歉的。

之所以反复来确认她的态度,大概是还?想打一打感情牌。

毕竟,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迟昕为了能安抚她的情绪,连随口求婚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后来,考虑崔家的势力更是打算将婚姻大事当作儿戏。

这?样想来,迟昕忍着?自己的恐惧,也要坐上她的车去说几?句毫无意义的废话,就很好理解了。

替迟家求情这?种事,直白又伤自尊,不如用最?不在乎的感情做铺垫。

想到这?,魏京岚偏了偏头去观察迟昕的表情,果然见刚才还?不愿意正视她的迟昕猛地抬起头,灵动的双眸中,讶异又带着?哀怨,仿佛在责怪她的直白。

但魏京岚实在没有精力与迟昕虚与委蛇,更没有在此时还?去照顾迟昕脸面的意愿。

她扶了扶眼镜的边沿,淡紫色的镜片阻挡住快要戳中面门?的异形,冷静地道:“迟家这?些年借着?崔家的势打压别家,违背了商场上良性竞争的原则不说,手段也并不光彩。即便没有我?二人的纷争,崔家也不会再纵容。至于其她的,你迟家凭自己努力挣到的东西,我?崔家不会也不屑于争抢。所以这?场风波之后,迟家会受创,却不至于翻不了身。”

她想了想,又忽而想到什?么,唇角勾出一抹讥诮的弧,缓缓补充:“或许你也想替你的阿意求情?那抱歉,她与我?有私人恩怨,你若是站在她那边也没关系……”

“我?没有!”迟昕终于找回自己干涩异常的嗓音,急匆匆地打断她:“魏京岚,我?没有想过这?些。”

她不明白从前最?是体谅她的人,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误解她,可她毫无办法,只能尽量解释:“迟家的企业都是我?妈妈在管,退婚后她也不让我?插手。至于阮忻意……阮家更是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魏京岚,我?今天来,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没有别的心?思。”

“是么……”魏京岚随意地应了声,显然未将她的解释放在心?上。

迟昕被她看似是附和实际上是敷衍的回应弄得更加酸楚,深吸一口气,生硬地转了话题。

“这?个还?给?你。”她从包里拿出被自己事先装订好的魏京岚的两本设计稿。

画稿都很潦草,迟昕装订的时候按照魏京岚标注的时间顺序逐一整理下来,发现?竟有一张与她在国外穿得那件很像。

流畅的线条勾勒出繁杂的纹路,特?意标注的尺寸是迟昕最?熟悉的。而令迟昕惊讶的是,类似的标注还?有许多张。

关联到国外那件如同量身定制的礼服,迟昕厚着?脸皮猜测,这?都是魏京岚在无数个陪伴她创作的时光里为她定制。

“Whape”的主理人,世界顶级的服装设计师,将那些动辄百万的巧思于无声处用在迟昕身上,可真正让迟昕见过的才不过两件。

一件在V家盛典时应急,另一件,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装订的时候迟昕都在为魏京岚叫屈,这?一张张设计稿如同魏京岚在她身上默默花费的心?思,可最?后让迟昕知?道的,仅有寥寥几?笔。

更多的,全部在迟昕不知?道的角落,被魏京岚亲手埋葬在过往里。

其实并非魏京岚刻意隐瞒,这?些设计稿都在她家,并没有刻意藏匿,倘若迟昕抱有一点点好奇心?,都能发现?魏京岚没有诉诸于口的“小秘密”。

可那时候……迟昕却只顾着?自己,将魏京岚忽视得彻底。

“谢谢。”魏京岚的声音将迟昕的神思从难以言喻的悔痛中唤回来。

而不知?不觉间,迟昕递出去的设计稿,已经转移到乐知?微手里。

迟昕收敛一些自己的情绪,再次道了一声:“对不起。”

魏京岚瞥了一眼那精致细密的装订线,便知?道迟昕看过她的设计稿,这?一次她没有反驳什?么,只轻轻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还?有一些……我?的小像。”迟昕像是做了亏心?事,声音放得很低:“可以留给?我?吗?”

那些小像被迟昕珍而重之地单独装订成册,现?在放在包里没舍得拿出来。

她想,以魏京岚现?在的态度,大约会将那些小像看作几?张废纸,甚至可能因为看着?烦心?而直接撕毁,不如留给?她做纪念。

“可以。”魏京岚没计较这?类小事,主动递了台阶:“本来也是未经你同意,侵犯了你的肖像权。”

“谢谢。”

迟昕礼貌地道。

近来总是发散的神思在恍惚中发觉,好像两个人只有在说这?些礼貌用语时,才显得不那么剑拔弩张。

魏京岚并不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什?么,朝她伸出手:“还?有一样。”

迟昕得了魏京岚今日的第一次纵容,护住自己的包壮着?胆说:“香水可以也留给?我?吗?”

可魏京岚这?回却蹙紧眉拒绝道:“不行。”

她拒绝得十分干脆,迟昕愣了片刻,才用手捋了下耳边的碎发掩饰失落,轻声问?询:“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因为不知?道从什?么人身上都有可能闻到自己亲手炮制出的味道,挺恶心?的。”魏京岚眸色深深,内有疏星霜冻,回应迟昕的语气也透出一股寒意。

迟昕当然知?道她在暗指什?么,趁此机会赶紧说明。

“之前阮忻意假借与‘Whape’主理人相熟,冒领了你的功劳,并借此找我?要一款限量版香水。我?的限量香水都是放在市中心?房子里的收藏柜,这?事你也清楚的。”

“那时候我?……我?被别的事占了心?神,没留意她具体拿走的是哪一瓶,更没想到她会借此找你胡言乱语。你信我?这?一回……”

她这?样急切地想要剖白自己,魏京岚却没给?她任何正向的反馈,甚是随意地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