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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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城北。

疾驰的马车扬起一路的烟尘。素衣广袂的少年斜倚车内,一名十三四岁的小僮透过翻飞的车帘,频频回顾飞速后退的景,怅然低喃:“公子,我们再回不来了吗?公子遇到的仇家究竟是怎样的人,萦渊山庄也拦不住吗?”

少年轻怔,正欲答话。一阵凄厉的马嘶响起,马车剧烈地颠簸了下。少年匆忙扶过险些跌出车外的小僮,目中闪过难掩的失措。小僮惶急地望向少年,少年浅笑地抚着小僮的发,旋即出手如风地封住小僮的穴道。小僮口不能言,又行动不得,忽闪的眼睛泛起水色。随之,少年起身,素手掀开车前的锦帘,倾身下车。尚未立稳,久候的侍卫一拥而上,用绳索将少年的双腕紧紧缚在身后。

少年面上仍是淡淡的,隐隐闪过几不可查的嘲讽。用绳子?!不知是该说他们太轻看自己,还是说笃定了自己不会逃走。九年了呢。自逃出冷宫的那日起,便想到会有今日吧。只是不想,如今的自己仍是不会反抗呢。何况,又该逃到哪里?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一次次费尽心力的逃亡,再一次次被送回原点。自己也厌倦了这样的日子吧。若是他肯怜惜自己一回,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也好,何至夙染今日......

为首的青衣人步过,望着少年,轻道:“少主,得罪了。”少年平静地迎上青衣人的眸子,应言:“迟溯,好久不见。”迟溯轻怔了下,坦言:“是,的确是好久了。少主想想措辞吧,主上已摔了三盏茶了。”少年苦笑:“措辞?!在他眼中,有什么理由让我九年不归再全身而退?最多,只是一死。”

迟溯怅然:“主上要迟夜查过萦渊山庄......那

2、初见 ...

夜,主上也在......”少年当即惊住。迟溯低声道:“绳子没有浸水。少主当知,机不可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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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至客栈。楼上小阁。

夜幕降。

阁门紧闭。只著了袭衣的少年跪在室中,一桶桶沁骨的冷水接二连三自头顶浇下,打湿了素白的衣裳。少年身子轻颤了下,闭了闭眸子。湿发因着流水的下落,垂在肩下。苏?i宸坐在一侧,望望少年,示意侍者继续。

言儿,是真的变了呢。迟夜查到的东西,怕只是萦渊的十一。一年时间,买断渊国的盐业水运,若没有地方的扶持,怕是比登天还难吧。纵如言儿所说,萦渊每年送与地方官员的钱帛是朝廷薪俸的十倍,也还是有各方势力的威胁吧。萦渊的确只是商家,正因为只是商家,才更加需要强大的后台。言儿,你还要再欺骗我吗?

那夜竹林,同你打斗的人,绝不只是强人而已。他们是杀手。并非为钱财,招招只为取你性命。言儿,你究竟要隐瞒什么?

猝不及防的水流,少年还未来及屏气,便自头浇下。少年被呛得轻咳,换来的却仍是冰冷刺骨的湖水。少年右手撑地,伏低身子,兀自咳着,身前握紧衣襟的左手指骨骇人的惨白。意料中的一鞭子便抽在扶地的手上。少年仓皇地收回手去,却连蹙眉也省了,仿佛刚才的动作只是下意识的举措。

是谁说自己的身上染满血腥气,是谁说阳春三月水也是温润的,是谁逼着下跪践踏自己的尊严。这便是父为子纲吗?苏言洛,你还在奢望什么?!机不可失,为何方才就不肯逃了呢?如今的你,再不是彼时的苏言洛了......你好傻......

苏?i宸挥退侍者,起身步过。用鞭梢抬起少年的下颔,迫使少年对上自己的眸。苏?i宸轻道:“肯说了吗?”苏言洛顺下目去,避开苏?i宸的眸子,轻应:“言洛所言,句句属实。您若再相逼迫,言洛也还是说这些。”

苏?i宸厉斥:“苏言洛,别等着鞭子上身!我没空跟你耗!”是,的确是没有时间呢。您是天下的君,言洛,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吧。苏言洛以手扶地,跪起身子,轻道:“言洛领责。”苏?i宸怔住,眼中满是复杂的心绪。终是握紧了鞭子,毫不留力地向苏言洛身上抽去。

绞了金丝的鞭子,几下便撕破了轻薄的素衣。随着凄厉的风响,每一下都在身上划开伤痕,带出淋漓的血。苏言洛紧紧咬住苍白的下唇,咽下呻吟。痛,漫无边际的痛。我倒是该感激他吗,冷水过后不会流失太多的血。抑或,只是为了延长我受刑的时间。身子被鞭子寸寸

2、初见 ...

割裂,言洛也是会痛的。眼前开始朦胧,快到极限了吧。昏过去也好,身上便不会这么痛了。

苏?i宸毫无预兆的停下鞭笞,接着,便是倾盆而下的冷水浇到苏言洛身上。苏言洛扯起嘴角,轻轻地笑。就知道,他怎会这样放过自己。苏?i宸冷言:“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好好想想,要不要说。”言毕,苏?i宸坐回椅中,轻呷着早春的新茶。茶香四溢,盈满居室。苏言洛沉身跪坐于地,膝盖隐隐刺痛,真是太久没跪了呢。

3

3、问责 ...

夜,静谧的很。四下里,没有一点声音。

就是因为静,才有足够的自我,慢慢回味潮流般涌上的痛。苏言洛右手环过左臂,手指压在鞭痕上,激起叫嚣的痛。蹙了下眉,却没有移开分毫。无由的便想起小时候,被打过之后,总会找个角落抱膝坐着。倚住墙壁,四周只剩下自己的气息。是那种叫做安全感的东西吧。自从娘亲死后,就再没人给的东西。

我做错了什么吗?是谁从小教会自己:强大,是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如今的我,纵使与整个江湖为敌,同样可以全身而退。萦渊山庄掌控渊国盐业水运,富可敌国。若自己不姓苏,一国之君,都会奉为座上宾吧。您说的不对呢。我是足够强大,正因这强大,才会有人忌恨,处心积虑要我性命。纵使这强大,我依然不能保护自己,只能在您脚下辗转熬刑。苏言洛闭了下眸子,怔怔望着地面的水迹。

苏?i宸放下杯盏,望望身前不远跪着的少年。是,的确是长大了。颜如皓月,眉目如画。只是,毫无梓忆的影子呢。难怪,自己认不出。衣饰尽去,打湿的袭衣刻画出少年单薄的身形,全无那夜的凌厉。极致,却出离的冷情。想想,是那样的狠决呢。

苏?i宸并不起身,淡言:“想清楚了吗?”苏言洛并不答话,身子却是轻颤了下。不求饶,并不是不会痛。苏?i宸面色寒彻,愤然道:“既然你不愿说,就莫怪我。自己掌嘴!”苏言洛怔住,抬首惶然地望着苏?i宸。苏?i宸嘲讽道:“怎么?!离家九年,就忘了规矩。你若是不肯,先想想后果。”

苏言洛咬紧了下唇,低下首去,声音几不可闻:“求您,给言洛留些颜面......言洛,再不敢......”苏?i宸冷冷道:“我可没逼你。两条路,你可以自己选。”苏言洛苦笑,自己有的选择吗?!若是您知道萦渊的背后是一向杀伐不断自划城池同渊国抗衡的无忧宫,那么言洛真的是说不清了......

九年前,我最后一次逃出冷宫。还是七岁的孩子,无处可去,我知道又会同上次一样,被抓回去,然后是更加惨烈的虐打。那样的自己,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死亡。投湖自尽,却被人所救。那人教会了我武功,也教会我面对人世间的炎凉。他救下我的性命,却留下了无忧宫......

无忧宫的过去,谁都无法改变,我不能不顾门下的生死。归顺渊国,您不会留下这样的隐患。纵使向善,天下也改不去偏见,只能将无忧宫戈灭殆尽。我所能做的,只是勉强维持暂时的安宁。无忧宫不与渊国作对,河井不犯,如此而已。言洛若如是说,您会相信吗?您可会饶过言洛?

怕是不会吧。言洛无错,尚动

3、问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