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1)

他并不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就算真的做了什么也很少给人留下把柄。然而余绅爸爸的报社工作,他是让耿森平知道的,打那一个电话的时候,耿森平也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还有一些到牵涉钱的事情,有一部分也让他接手了。

因此倒台以后,各大报社纷纷落井下石,属实不属实的劣迹全都给他抖了出来,几乎耸人听闻。说起来薛文锡并不是非常意外,毕竟如今的耿森平要是想踩他一脚,这还算轻的。

他都不知道耿森平做这些事的时候两条腿还在不在身上。

于是薛文锡拿着报纸,呸了一口,随手扔了,心道如今还有哪个做官的两袖清风?自己不投靠外国人已经是很大的道德了。

要是真靠着那份微薄工资过活,他倒不如早点下台的好。

他只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到了今天还有人拿这种东西出来说事,耿森平无非是想证明他的上位上得很有道理,但这种道理就像日本人声称要来帮助中国一样,毕竟他现在投靠的可是日本人。

更何况,虽然如今大多数人都傻,但傻的人已经越来越少,看那些青年学生动不动就上街游行,万一到时候真闹大了,就算是当官的也难收场。

薛文锡也不知道如今各省市都是什么样的状况,因为从前的他只要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管好地上的人,那就皆大欢喜,什么事儿都没有。如今倒台了,他虽决定不离开上海,但无奈风波又起,还是要避避风头的好。

因此他匆匆买了最近的一张火车票,出发去了南京。

余绅拿着那张报纸出了门,随手扔进垃圾桶,回来的时候拎着包子和粥。

他进家,蹲在一边默默看了一会儿薛覃霈,然后伸手把他推起来:“吃早饭了。”

薛覃霈双目惺忪,又翻了个身:“再睡会儿。”

余绅拿手捏住他的鼻子:“不行,赶紧起来,要凉了。”

薛覃霈耍无赖,又翻到了更远的地方:“困……”

余绅便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开始乱动。

从外面带回来的凉气进了被窝,薛覃霈先是觉得冷,但是冷不足以让他起床,然后他又觉出了痒,痒到后来受不了了,他一下子坐了起来,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打喷嚏。

余绅皱眉,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你不是生病了吧?”

薛覃霈摇摇头,也拿手摸自己:“应该不会,我都多少年没生过病了。”

余绅早就吃过饭了,他现在觉得有很多话想和薛覃霈说,但是真正到了薛覃霈身边,他就又不想说了,脱了衣服又钻回被窝,和没起床的人一起躺着。

他想。自己昨天出去买东西的时间好,恰巧遇到那个报童。那个报童好,恰巧是个大陆人。是个大陆人好,专门给自己送了大陆的报纸。大陆的报纸好,上面全是薛文锡的斑斑劣迹。

其他的劣迹他都没注意,就发现一段小字文章,乃是他爸生前工作的报社所撰,其中把薛文锡骂得狗血淋头,说他因为私人原因逼走了一个姓余的报社人员,逼走还不算什么,连他妻子都不放过,第二天女人横死,家里的儿子不知所踪。两天之内家破人亡。

看到这段话的时候余绅想哭,但是哭不出来,只能不说话。

而他现在默默地抱着薛覃霈,什么都不敢想。薛覃霈又躺了下来,心中无知无觉,不一会儿就睡死过去了。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何处寄余生 作者:物质依赖门诊

分卷阅读50

离这里不远的医院病房里,靳云鹤得到了治疗,疼痛也减轻了许多,特别早上睁眼的时候他感到一阵开心,因为发现昨天晚上自己居然睡得很熟。

他哪里知道自己不痛了,实则因为被注射了镇痛剂。

而因为这些突然洋溢出来的欢喜,靳云鹤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脸,一个人躺着无所事事的时候,倒是挂念起薛文锡来。

薛文锡此刻正艰难地挤上火车,猛地打了个大喷嚏。

他气恼地揉揉鼻子,伸手扒开人群,往车厢内走去。

无奈,要坐火车,就得忍。

薛文锡什么都没带,也好容易才上了车,车上全是人,坐着躺着的,全都雷打不动。又是好容易筋疲力尽地找到了位子,他刚准备坐下,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压制住胸膛拨到一边:“哎呦,恁能给俺让让不?俺娃跑前头去咧!”

一个矮身小脚女人灵活地穿过,一手抓住了自己的孩子。

薛文锡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不得已朝后退了一小步,他看着那女人和她儿子消失在人堆里,心道原来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竟还不如一个北方村妇来得彪悍。

不过也还是有些其他想法的。

他见火车上许多人,大多都来自底层,有打工的,有农民,当然也有穷学生。一个个的,穿着粗衣布衫,有些不知多久没洗过澡了,浑身发臭,躺在那儿就成了一堆垃圾。

目至他所能看到的地方,几乎没几个衣衫整洁的人,给个空躺下来就能睡,这都是中国百姓?

薛文锡从来都没什么同理心,此刻也感到心里郁结,有了一些前路未卜的茫然。

好在南京离上海不算远,火车很快就到了,他也很快就因腹中饥鸣而忘记了那短暂的茫然。

他下车买了个烧饼果腹,继续自己的流离。

这就算是到了南京了。

第40章 肆拾 留不住

小齐如今是把靳云鹤照顾得服服帖帖,不敢有一丝马虎。而靳云鹤病着,总是躺在床上,凡事依赖着他,时间久了以后看到小齐竟也觉得亲切了不少。

他后来记起来自己划伤脸的事,养病的那几天,每天躺着无所事事,就是长久地难受和绝望,但既然现在还没拆绷带,便也还是留了些希望的。

他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是个破烂的人了,他嫌弃自己,但又不甘心自己因为别人的错受惩罚,因此一边想着要好好过下去,一边又难以压制住那些担忧和自卑。

要是连脸都毁了,那他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他一向是个想什么做什么的性子,情绪来得快去得快,但这事不像根鱼刺,卡在喉咙里几天就好了,而像是一根钉子,长死在了身体里,消化不了,拿不出来,更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