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士兵会造反的。”阿蒙农笑道,“他们可不像你,在花园里,养了个美丽可爱的爱人,想什么时候抱她都可以。”
埃尔蒙特瞥来冰冷的一眼,紫眸里有了杀意。
自小,埃尔蒙特就极为憎恶阿蒙农的情报网络,他曾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什么总是能那么快地得到消息,埃尔蒙特做了什么,想要什么,遇到了什么困难,阿蒙农总是能很快知道,仿佛四处都是他的眼线,阿蒙农是个再地道不过的魔鬼,惯于使用一些肮脏的手段。
即便他很少真的用这些消息伤害他,毕竟逗弄小弟只是他的乐趣,埃尔蒙特不是他真正的敌人,真的出手有违魔鬼心目中利益至上的条例,但在埃尔蒙特看来,每次阿蒙农的谈心,就好像是居高临下地显摆,在告诉他,他永远监视他,控制他。
而阿蒙农他只像是赌博桌上的玩家,他不动神色,几乎不显露自己想要什么,笑着看着桌上的筹码和棋牌,但埃尔蒙特知道,每个魔鬼,最深处的渴望,不过是想要更多利益罢了。而阿蒙农,也并不是这个桌上最大的玩家。
这就让埃尔蒙特并不畏惧于他,只是有些厌恶。
“好了,男人间无聊的夜间会面结束了。“阿蒙农最后呷了一口葡萄酒,“去陪你心爱的姑娘吧。“他柔声道。
“别让她再跑了。”血色的魔鬼消失前,留下揶揄的笑声。
但是总有一天,他要提醒他傲慢的小弟,她不过是被你占有了身体的女人,他却是她的宗主和灵魂最终的主人。他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花苞
事实上,就在莉莉丝坐上马车,被圣殿骑士护送着离开那一天,塞里考也来到了北堡,在狼人顽强的体质和狮鹫喂他的草药的帮助下,他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而在城中的一家寒酸旅店,他遇上了德尔克,一身黑袍的削瘦法师坐在旅店大厅里阴暗的角落,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让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塞里考自如地走到桌前,在他面前坐下。
“……我知道你在找她,她已经走了。”法师连头也没从兜帽中抬起,只嘶声道,充满了一种毒蛇似的恶意。
“噢?她去哪?”塞里考问。
“当然是圣保罗,你不知道她和人类圣殿搭上关系了吗?”德尔克嗤笑地回道。
银发男人缓慢敲击着桌面,思索着,他自然知道,所以他才会回到北堡,这被圣殿骑士驻扎的城市,冒着可能撞上圣殿部队的风险,想探寻一下那姑娘的去向,留下的蛛丝马迹,或者只言片语。
看来他的运气不太好,莉莉丝没打算留在城市里等着和他告别。
等到夜晚,塞里考在这家旅店开了房间,准备在此休息几日,清洗一番,调整自己的状态,顺便考虑接下去该做些什么。
德尔克也正好在此处下榻,他们偶尔会在餐厅里一起喝两杯,交换一些情报,虽然有过一些矛盾,毕竟他们不算真正的仇敌,还没对彼此恨之入骨,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当然,他们偶尔也谈到莉莉丝。
“啊,她最擅长在别人受伤病重的时候,偷偷溜走了。”某次,得知了塞里考和她分别的原因,德尔克不怀好意地森森道。“你难道不感到生气吗?”他难以置信地转向他问,嘶哑的嗓音中充满了愤怒的情绪,“连一句告别都没有,那女人就这样将你抛弃了!”这语气简直就像是被置之不顾的人是他似的。
塞里考皱着眉喝下杯中的酒,这劣质的酒苦涩辛辣,让他撇了下嘴,“不,为什么要生气?”他沙哑地回道,扬起一边的眉毛,她又不是他的妻子什么的,说到底,他们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她对他并不负有责任。
至于,莉莉丝在他受伤时离开,塞里考也没有什么愤怒,一来,她不是什么医生或者治疗牧师,留在他身边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二来,如果她真的对他毫不关心,也不会在那样隐蔽的地方都能找到他了,她为他带来了足够撑下去的干粮和清水,虽然第二天就消失离开就没有再回来了,但塞里考根据经验,也更倾向于觉得,她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挑拨无果,德尔克只愤懑地哼了一声,继续阴沉地盯着手里的杯子。
就这样,大概又过了几天,那是一个薄雾的凌晨,塞里考的房间临近街道,他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穿过大街,这种仿佛急报和警示一样的响声,凭着直觉他飞快下了床,打开窗户,正好看见飞驰而过的影子,那是三个骑马的人影,一个穿着游侠的斗篷,另外两个是圣殿骑士。
塞里考靠在窗前,思索了片刻,准备稍后去城堡附近打探一下。
此刻,相隔了一个位面,远在炼狱黑堡的爱丽舍园中,一位纯黑秀发的年轻女子在床上休息,羊毛覆盖着她赤裸的身体,绒毛衬着她露出的白皙小腿,显得格外羸弱诱人。
在炼狱与深渊这样的位面,未堕落的人类灵魂比任何东西都要罕见,令人觊觎不已,她就像一颗纯洁的宝珠,被藏于严防死守的尖刺黑堡,理论上,没有任何恶魔或是魔鬼有能力越过她残酷强大的守护者触及她。
但九狱与深渊中,邪魔的力量变幻多端,无论怎么防守,偶尔也会有例外。
就如此刻,从窗户的缝隙中,探入了一根蜷缩的绿藤,它看起来与大地上的植物毫无差别,纤细无害,叶片缓缓绽开,露出一颗小巧的花苞,但就在此时,异变发生了,花苞如同注满了汁液一般地鼓胀起来,终于裂开一道小小的缝隙,一滴如鲜血般的汁液从花苞中滴落,花苞转瞬发黄枯萎。
床上的莉莉丝毫无察觉,依然在安睡着,有一只显然属于女人的白皙手掌还沾着鲜血,在她的指尖,犹如妩媚的指甲颜色,抚摸上了莉莉丝的脸庞,她被打扰,呢喃地侧过脸去。
美人的手掌便顺着她细嫩的脖颈,纤小的肩头,缓缓轻抚而下,就像欣赏着藏在花丛间的苞蕾一般,温柔而小心,她来到了少女细腻的小腹,但就在抚摸至此的时候,纤细的恶魔手指停顿了一下。
下一个瞬间,墙上那婀娜凹凸的魅魔影子消失不见。
过了不久,莉莉丝迷茫地醒来,她似乎做了奇怪的梦,但是并不能清晰地回想,屋中似乎有股甜腻芳香的气味,不知道是什么花。
她在花园中的生活十分无聊,基本只有进食和睡觉两项活动,其余时间,她就在池水或者树荫附近散步,与从前一样,埃尔蒙特并不会时时陪着她,他在阿弗纳斯的军事需要他监督管理,战事总是出乎意料地到来,他需要时常出现,以稳固自己的地位。
近来几天,莉莉丝经常感到十分疲惫,沮丧而悲伤,她默默地忍耐着,自我消化,觉得应该是由于自己又被抓回炼狱,对此地的环境不太适应,但就在这天的下午,莉莉丝在花园的小桌上用餐,根据魔域中的饮食习惯,菜肴中大多是各种煮肉,贴心地附了小杯葡萄酒供她解腻。
莉莉丝吃了几口,越发觉得作呕,她静静地停了一会,再次尝试着要吃下一口时,依然无法忍受,她端起边上的葡萄酒,刚喝下一口,葡萄的酸涩和怪异的酒味将口腔中的肉腥味放大了无数倍,莉莉丝飞快地扭过头去,吐在了座位边的草地上。
她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眼中全是反胃造成的泪水,专门服侍她的提夫林女仆吓坏了,立马逃开,向城堡中的管事报告,没过多久,埃尔蒙特来到了花园。
他身上的盔甲还带着炼狱堡垒中的铁锈和火焰的气味,脚步快速而沉重,莉莉丝躺在床上休息,用被子把脑袋蒙住,埃尔蒙特与她沟通了好一会,她不想理会他,慢慢地竟然自顾自地抽泣起来。
很快,医生来了,在魔域,专门治病的医生并不多,在阿弗纳斯这样的前线,也只有一些较为精通暗影疗法的提夫林术士,他们负责为一些重要人物做紧急的止血愈伤工作,对各种症状反而知之甚少,术士检查了她半天,十分疑虑地说,并没有发现任何病患或是诅咒。
但看着埃尔蒙特阴沉可怕的脸色,术士又转向莉莉丝,连忙问道,“您是不是有可能怀孕了呢?”
屋子里陷入了一阵死寂,提夫林术士几乎尾巴都要僵硬了,觉得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您是人类,在提夫林和人类的女性中,怀孕时,这种症状挺常见的。”
埃尔蒙特看着莉莉丝那白惨惨的脸庞,挥手将术士赶开,提夫林如释重负地退了下去,莉莉丝坐在床上,把被子拉到胸口以上,盯着墙壁发呆。
埃尔蒙特注视了她一会,出声道,“你先休息一会,我去找专业的人来。”
莉莉丝沉默不语,但在她听来,埃尔蒙特这沙哑的炼狱语,似乎突然变得极为可怕,或许是她怀孕这个可能性的影响,她无法想象,如果埃尔蒙特知道她腹中的孩子的父亲并不是他,会是怎样可怕的反应。
她很想要逃走,可是这封闭的花园和小屋让她哪里也去不了,莉莉丝只是平静地呆坐在床上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房门打开,几个人走了进来,埃尔蒙特走在前面,坐在床边,拉住了她的手,这就像是一种抚慰的举动,他从前从未这样做过,但莉莉丝却觉得浑身发麻,呼吸不畅,他的手掌烫的像烙铁,她很想逃开。
“她看起来真的很不好,确实是怀孕了么?”一个磁性的熟悉声音响起来,莉莉丝转眸看去,看到一个皮肤暗红,如修长优雅的贵族般的魔鬼,正坐在屋中的一个椅子中,愉快地望着她。
一股颤栗突然滑过她的脊柱,这种熟悉感,让她恍然明白了这是那个给予她力量的魔鬼,此刻他正和埃尔蒙特以熟稔的语气交流着,埃尔蒙特不耐烦,“把你的人叫过来。”
阿蒙农拍了拍手掌,从一旁走上前来一个深蓝色的人形生物,它的眼睛和鼻腔都退化至几乎消失,如同戴了面具,可当人类直视它的脸庞,就会被深深汲取吸引,以此,它能够窥视每个人的思想和记忆,是可怕的拷问行刑官,但此刻,它需要起到人类医者的作用。
这中型魔鬼从它的身侧伸出四只黏稠的手臂,“小弟,帮个忙?”阿蒙农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