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生的棉鞋做好以后,又过了两个星期才到腊月廿二,上一次打电话的时候,乐生问洪生,廿二还是廿三回来?洪生当时说,估计日子还得往后推推,到时候再给他打电话,让他不要那么早出去等;可是腊月廿二这天,乐生还是忍不住早早带着黑贝到村口儿去等了;寒冬腊月,口水吐地上都能马上结冰,然而再冷再冻,乐生还是从天不亮等到天又不亮;实在冷的不行了,就把围巾紧紧裹在脸上,原地不停的跺着脚;廿三这天,乐生又是五点多钟就出门了,西北的冬天,这时候月亮还挂在西天呢,一人一狗跑一跑,跳一跳,到了村口儿就又开始等了;这次没等多久,便看到了远处移动的两盏大灯,乐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就绽开了。卡车直接开到了村口,后马槽用篷布罩成一个简易的车厢,可以勉强遮遮风寒;第一个从车厢里跳出来的是喜子,喜子双脚一落地,抬眼就对上了乐生喜滋滋的目光,那一刻喜子忽然觉得没来由的开心,愣了几秒,才刻意挺了挺背笑着问,

“乐生,你咋来了?”

不过乐生没回答他,此时喜子才注意到,乐生的眼神不住的往车厢里瞟;虽然略感失落,却还是愉快的冲车厢里大声喊道,

“洪生哥,乐生来了~”

洪生是从车厢里冲出来的,对上乐生的目光,两个人的眼神就胶着在一起分不开了;洪生当时没跟乐生说具体的日子,就是怕他又等着,没想到,这人还是在这儿等着了,那一刻,高兴,感动,心疼,还有说不出的自责,跳下车迎上乐生,攥过他冰冷的双手,心疼的说,

“冷吧?”

“洪生,我不冷~”

“不是跟你说不要这么早出来等么?”

乐生笑呵呵的,任由洪生握着他,带着一丝撒娇的口气说,

“我想快些见着你么~”

洪生的眼眶有点红,拉过眼前的人,紧紧的抱了抱,然后说,

“我去拿行礼,等一等咱们回家!”

车上的人陆续下来了,帮忙着把各自的行礼从车厢递出来,不过似乎每一个人,都会笑眯眯的瞥上乐生两眼。洪生将行礼往背上一背,一手再拎个大包,另一手紧紧攥着乐生,随着人群回了家;进了门,放下行礼,将自家媳妇儿一抱,放到了炕上,又给脱了鞋,扯开被子给捂着,一边捧过对方冻的红通通的脸蛋儿亲了又亲,一边捂了捂他的双脚心疼的说,

“看把脚都冻冰凉了~”

乐生就一直挂着开心的笑容,眼珠子粘在自家男人身上,任由他为自己做这做那。

吃饭的时候,乐生忽然问道,

“洪生,以后不出去了哇?”

“嗯,不出去了~”

“哪儿也不去了?”

“反正是到哪儿也带上你,咱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乐生听完,脸上的笑意越浓了,低着头吃了一口疙瘩汤,竟开心的忍不住哧哧的笑出声来;洪生看到,笑着摸了摸他的脸,故意问,

“吃见金子了还高兴成这个样子?”

乐生就抬起头来,咬着一嘴的面疙瘩,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洪生收拾完厨房,又收拾了收拾自已,把大门小门一关,决定好好补个觉;上了炕,搂过被窝里的媳妇儿,亲了一口,闭了眼就准备睡了;没想到自家的小媳妇儿在他胸口拱啊拱,捂热乎的双手不老实的一会儿摸摸他肚子,一会儿又摸摸他的背,两个脸蛋儿红扑扑的,嘴里嗯嗯吱吱的像是找奶吃的小狗仔;一看这情形,洪生就乐了,这傻乎乎的小媳妇儿不会是主动求欢呢吧?于是故意说道,

“乐生,哼哼甚了么?”

对方回以继续嗯嗯吱吱,洪生抬起对方的下巴,在他红嘟嘟的小嘴儿上“叭叽”亲了一口,又逗他道,

“咋了么乐生?”

乐生亮晶晶的双眼,盯着洪生,似乎又有点害羞一般,继而把脸埋在了他怀里,闷声闷气的说道,

“洪生,我可想你了~”

“哪儿想我了?”

“哪儿都想了么~”

洪生就呵呵的笑起来,乐生被他笑的更不好意思了,头扎在对方怀里,紧接着却将男人的手按到了自己胸口,引导着他自上而下爱抚起了自己的身子,同时轻哼一声,还不忘说,

“洪生,我哪儿都想你了~”

两个月没见,洪生哪儿经得起媳妇儿这么撩拨他,手指被乐生牵引着碰到他肌肤的一刹那,洪生就“腾”的一声,被点着了,猛的翻身将人压在身下,这火势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个年过的似乎与以往相同,似乎又有很多不同,洪生穿着媳妇儿亲手为他缝制的新棉衣新棉裤,千层底儿的新棉鞋,这一天起来嘴就合不上,别人问起来时,脸上那股子得意劲儿,怎么也掩饰不住;有时候恨不得对所有人都说一遍,乐生是我媳妇只是一个预言гаыэ儿么!

过完年:遇沿FaBle ),王洪生就35岁了,回头看看,30岁时将乐生“捡”回来,如今一晃已经第五个年头了,每每回忆起时,觉得一切还仿佛在昨天。

洪生依约没有再出去,于是春耕,木匠活儿,偶尔再做点走村串巷的小本生意。农历6月,天已经开始炎热起来,那天洪生碰到个收药材的,聊了两句,于是第二天洪生便扛着镢头(〈方〉刨土用的一种农具,类似镐),背了半壶水上山了;那个收药材说的其中一味叫“柴胡”,这个洪生是认识的,尤其是这个季节,开着小黄花,更好认;这种药材平地上少见,但荒山野坡的地方,每年还长不少;当然,也会带着乐生与黑贝,两人一狗到了地方,洪生就一株一株开始刨了,这种药材根约15到20公分,土松一点的地方,两镢三下便可得一株,因为它们长的并不密集,于是乐生担任起了寻找的工作,常常会听到,

“洪生,这儿,这儿有一棵~”

“洪生,这个还有~”

“洪生,我守在这里,它跑不了的~”

“洪生,快看,那里还有~”

“洪生,你先记着这棵,我去那边守着~”

乐生就像一只快乐的小蜜蜂,跑过来跑过去,叽叽喳喳,虽然大太阳一出来,晒得人一身热汗,但他还是开心的不得了。期间两人还碰到一棵桑椹树,洪生还爬树给乐生摘了两大口袋,把本来红嘟嘟的一张小嘴,吃的紫汪汪的;乐生初看到洪生紫色的嘴巴时,笑了好半天,于是洪生把舌头伸出来给他看,也是紫色的,于是乐生就吃一颗,给洪生看看他的紫舌头,吃一颗,再伸出来努力低着头自己也看看,呵呵的笑声漫山遍野,令洪生觉得挥起这镢头一点都不费劲儿。

这药材刨了近十天,没想到晒干了也有七八十斤,洪生跑了好几趟药材公司,最后没想到这七八十斤东西还卖了个好价钱;有一天乐生问,

“洪生,明年我们还刨不刨柴胡了?”

“嗯,还刨~”

“洪生,那今年刨完了,明年它还能长出来?”

“能长出来,因为还有我们没有刨的,它会落下籽么。”

“洪生,咱家地里因为甚就不长柴胡了?”

“因为咱又没种柴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