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像每次一样,他无法抑制自己因想念而躁动的情绪,迩纯一把将办公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推在地上,电脑显示器劈啪的火花就像他眼中的泪,极快的一闪而逝,指间的香烟落在地上,他又在笑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我又在做什么?演一场戏吗?真像个小丑,我根本没权利去职责你们不是吗?他一定知道了,一定知道我是跟你们一伙的,一定知道我向他隐瞒的事了,他肯定憎恨这个家族,憎恨你们这些人,又怎么会原谅你的儿子,怎么会原谅我呢?况且,我骗了他……怎么办?i.k他一定知道我一直在骗他了,他一定认为我在耍他,我明明可以救他的,如果我早告诉他我的身份,或许他就不会被ivan摆布了,我明明可以保护他的,却把他害死了,他肯定不会原谅我,肯定到下辈子都不会,一定的……”
像是坠了冰狱,迩纯的眼泪流过连笑容都来不及收回的脸,像是只冬日快被冻死在窗外的鸟儿,突然的,他颓败的滑倒在地上,跪在自己父亲的脚下,抱着父亲的腿,孩子一样的一边哭一央求着――
“您不是告诉我您无所不能?您把真的i.k找回来给我好不好?只要有您的保证,一定没人再会让他受伤害的,到时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我可以跪下来求他,他一定会原谅我的,宠物怎么可以没有主人呢?我会死的,一定会死的,父亲,你救救我,我不能没有他,不能没有他……”
“迩纯,你太激动了,i.k已经死了,三年前就死了,你该坚强点接受这个时候,你是我的儿子,不可以这么懦弱”
老人紧紧的抓着儿子颤抖的肩膀,但他知道,这管不了多大的作用,迩纯的精神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在这个时候,他除了抱紧了儿子颤抖的身体不让他做出什么傻事来,没有其他的办法――
“迩纯,你不要激动,我叫了医务室的人送镇定剂上来,一切都会好的。”
“不会好的,一切都完了,彻底的毁掉了,我马上就要死了,那样我就能解脱了,我知道,他在叫我,我听得到他在叫我……我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活着,他说过,要我死在他后面,我已经为了这句话活了三年了,我活够了,也累够了,他得放了我,得放了我……”
迩纯抱着头痛不欲声,尽管这样,他还是推开了父亲的怀抱,他不再需要别人的怀抱,不再需要i.k以外的人的怀抱,他会感到害怕,所有的人,都是骗子,都会伤害他,只有他的i.k不是,只有i.k会保护他,但他却为了他痛得最彻骨,最锥心。他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给他最后的惩罚,这样,他就可以站在地狱之门嘲笑他的脆弱了――
“i.k,你早就知道,我不能没有你,你早就知道……”
“迩纯,你冷静点,别这样,你会弄伤自己的。”
老人弯下身用力抓着儿子颤抖的肩膀,不让浑身痉挛的迩纯去扯自己的头发、去咬自己的手指,如果说,i.k的死,是迩纯给自己的惩罚,那么迩纯的遭遇,就是天在罚他了,罚他这个想要冲天的人――冲天又能怎么样?当每个帝王坐上高处的宝座时,他们都会发现,其实,他们在这一刻失去了一切。然而,就是这样的蠢事,却总是在最后才会揭穿,为了一个天下,他到底输了多少,输到最后,连自己的骨肉都一并赔了进去,那是他血肉的一部分,他怎么能不疼?在他与老ivan的交锋中,谁也没有赢,ivan用他儿子的死换来的,是他的儿子活着的痛,而那个所谓的“天下”又是什么?他就为了一个根本就是无形的东西争夺了一世,输了最重要的东西……这是天在罚他,罚他们这些喜欢与命争的人,罚他们的贪婪与愚蠢,也罚他们的心。
“迩纯,你放了自己吧,好吗?算爸爸求你。”
老人从椅子上跪下来,与缩在地上的儿子平视着,他盼望迩纯能够看他一眼,给他些希望,而迩纯却没有……
“放了自己?呵呵呵呵,要么我死,要么……他活过来……”
这样说时,迩纯那种空洞的眼神中带着一种疯狂的执拗,这说眼睛看不到未来,他也不想看到未来,他只想知道,什么才是他的尽头……
“孩子,你告诉我,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拯救你……”
老人的手颤抖着,他很想去摸摸儿子的头,然而这个动作,却被迩纯戒备的闪开了,那种防范的眼神,让老人感到痛心疾首,但却无计可施,即使,他在很多人面前,是无所不能的――所有的人,都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无一例外,所以,人学会了祈祷,即使是他这样伟大的老者,也不得不在这个时候求助于苍天的垂怜――
到底谁才能让他的儿子再活一次呢?
“迩纯,原来你在这儿,你怎么在地上,没事吧?”
这是海的声音,进入迩纯凌乱的办公室,海知道迩纯一定是又发作了――在他的眼中,迩纯是个很可怜的人,他很想去守护这样的迩纯,但那却时常都被迩纯所排斥。
“骗子,你们全都是骗子,别碰我”
定定的看着海的脸呆了一会儿,推开海伸来搀扶的手,迩纯自己从地上趴起来,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从地上捡起那面镜子,在燃了支烟,继续颤抖着对着镜子抽烟――通常,他都是这样来让自己恢复平静,有人说,镜子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看着镜子时,他所处的世界就不存在了,如果说他现在还活着,也只是活在幻觉里罢了。
“好,我们不碰你,那你乖乖打针,然后到楼上休息好吗?”
老人在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试探着对迩纯劝着,却被迩纯抬手阻止了――
“我不要打针,你们谁都别管我,我要一个人呆着,你们都在,‘他’就不会出来见我了……”
捧着镜子,迩纯的眼神已是一种忘乎所以的迷狂。
“……好吧,那我们出去,但我来是想告诉你件事,kathy首相打电话来找你,说你寄养在他家的宠物不肯吃东西,大概是想死……”
砰――――
迩纯手中的镜子摔了出去,砸成了碎片,如他的眼神,凌厉的向是能够伤人的锋刃,他冷冷的苦笑着――
“我说什么来着,‘他’就是讨厌我,所有能让我感觉到‘他’灵魂的东西都讨厌我,那一定是‘他’的诅咒,一定是……”
“迩纯?迩纯――――”
如一道清明时节吹过冷雨的凄风,迩纯一头撞了出去,消失在门口。
“先生,难道真的就看迩纯这样吗?”
海担心的问着颓坐在椅子上的老人。
“还能有什么办法?你代替不了他心里那个i.k,不是吗?”
老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除非那个灵魂再从地狱里活过来,不然,没人救得了他。”
第十九章
生命只有一次,人是不能再活一回的,死了,就死了,他不想给自己创造奇迹的机会。
这是一间非常简单的房间,一张床,一套矮柜,一盏台灯,一张轮椅,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陈设,一切都是淡淡的蓝色,不奢华,却十分的温馨宁静,这些都是那位夫人为他准备的,更确切的说,那位夫人是把他当成了精神寄托,一个能够让她来施展母爱的慰藉品,但毕竟,他不是她的儿子,I.K已经在三年前死了,他谁也不是,只是个在性奴的地下市场里被主人们关在笼中I买来卖去的商品。
“恩……”
他醒了,但只是身体,他的灵魂已经入土了,不会再更醒。他的身体感到温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这一股来自周遭的暖意反而让他感到不安,这感觉,太陌生,这感觉,早已被他与他死亡的灵魂一起埋葬了。
“你醒了?别乱动,你在输液,真是个傻孩子,不吃东西身体怎么会好呢?”
KATHY夫人的声音,充满了关切,已经很久没人用这样的口气对他说话了,或者从来就没有过……她就坐在他的身边,现在是白天,能见度很好,他还可以看到她大概的轮廓,分辨出她衣服的颜色,她……瘦了。她轻轻握着他打着吊针的手,她总是会在他睡着时这样小心翼翼的握握他的手,捧捧他的脸,拨拨他的发丝,就好像是一个等待了多年的母亲终于盼到了她远游的孩子,总是担心自己眼前的孩子只是个幻觉,连抚摸都是格外小心的,生怕那只是个单薄的幻影,一触及碎。
“……”
慢慢的,他将自己苍白的脸转了过去,现出精心雕琢绘制的花纹在他的左颊上放肆的吐艳,那绮丽的色泽根本是在嘲笑他的憔悴与消亡,银色的纤长发丝凌乱的衬在周围,更是有种说不出的凄美,从柔软的被子中把左手伸出来,他抚了抚被子轻软的边缘,又抚了抚穿在自己身上的棉制浴袍,空洞无焦距的瞳中映出的是一种好奇的陌生感,就好像,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东西的用途似的,最后,他将自己的手指掩在了他左颊的花纹上,那是什么时候被纹上去的?是在他宣布自己死亡的时候吗?整整三年,这就是穿在他身上霓裳,一件永远也脱不掉的绮彩囚衣――
有个传说,有一种鸟,大限将至,采集了梧桐叶自焚涅磐,却在烈艳中重生,羽翼更丰,鸣叫更清,神韵更奕……你就是一只涅磐的彩凤,以冤孽的火烧你,就会重生,但那也不再是你了,我把你制作成了一样最完美的艺术品,所以,我不会杀你,只有活着东西才会是美的,因为它们知道什么叫痛、羞耻、遵从、无奈、绝望……你得受更多的苦难,它们会让你迸发出更加耀眼的美,你不再是I.K,也不再是任何人,只是一只将被永远关在笼中去欣赏的囚鸟,没人能够改变你的命运,这是天定的……
这话是谁说的?他忘记了,在他看来,所有的主人都一样,不管他们长得是什么样的一张嘴脸,他们心里的想的都一样,无非是想从对他的凌虐与折磨中得到那种赏心悦目的快感,几乎他们每一个人,都对他这样说着: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想毁掉他。他被他们打扮得像个温顺、拥有很好家教的美丽摆设――脱去性征的毛发、换肤、雪肤、修眉、种睫毛、在娇嫩的的敏感处被穿上各种昂贵的珠宝、给如水的肌肤上纹上图案、将银色的发丝弄出比夜总会的脱衣舞娘更妩媚的大波浪、以各种质地与色泽的绳索去束缚他、逼迫他摆出各种高难度的造型、为了让他更加乖巧而生生的用敲碎他的膝盖骨……很多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