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他缓慢地收回双腿, 沉重的靴子踏在地面上,沉闷地让人心惊。
“转过身来?。”
小将呆呆站在原地,似乎被吓住了, 没有离开,亦没有动弹。
“转过来?!”
陆奉厉声喝斥。他休憩的时候,即使凌霄也不敢随意进出,这小将犯了忌,且奉上的茶水是他贯喝的大红袍。
他在军营只喝烈酒和白水,这小将不对劲。是奸细?亦或汲汲营营, 讨好上峰之辈?
不管是哪种人, 都不为陆奉所喜,他的眸光如鹰隼锐利,沉声道:“拿下, 杖毙”
小将骤然转身,露出艳若桃李的面容和一双湿漉漉的、幽怨的眼眸。两人视线相对,陆奉的身形猛然一僵, 冷漠的表情罕见的出现?一丝皲裂。
“胡闹!”
陆奉目光错愕,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色阴沉地向江婉柔走去。他本就?身形健壮, 如今穿着厚重的铠甲, 一身血腥味,给人沉重的压迫感。
江婉柔忍不住后退一步,陆奉的脸更黑了。
她抬起眼眸, 幽幽道:“你凶我。”
陆奉:“……”
他怒极反笑,一把扯过江婉柔的腕子,把她拉到营帐后方的简榻上,那榻既冷又?硬, 完全都不如将军府的床绵软温暖,给江婉柔膈的难受,陆奉不说?话,她也不敢开腔。
陆奉的额头青筋直跳,过了会儿,他揉了揉眉心,道:“陆清灵的主意。”
柔儿听话懂事,一定是旁人给她教?坏了!
倘若陆清灵知道他这般想,一定指天发誓大呼冤枉,她根本没敢撺掇,况且江婉柔主意正,岂是她几句话说?得动的?
她跟着陆清灵过来?,一是因为陆清灵轻车熟路,她一直这样见凌霄,几年?来?从未出错,保证安全。二?来?,江婉柔这些日子劳心费神,这回运过来?的军需比之前足足翻了一番,她嘴上谦虚,心中颇有些洋洋自得。
离开了繁华的京城,她不如陆清灵会舞动弄枪,更不会组建“娘子军”,但她也不是一无?是处。
她能帮他。
还有,再?过两日就?是除夕。上一年?是除夕夜,陆奉还不是齐王。当时有淮翊,二?房、三房,老祖宗……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如今物?是人非,她对着空旷的庭院,心里空落落的。
……
江婉柔低垂脖颈,很仗义地替小姑子撇清,“不关清灵妹妹的事,是我……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这四?个字如同夏日里的一盆凉水,沁人心脾,一下把陆奉心中的火苗浇灭。江婉柔放低了声音,显得十分委屈。
“我在府中,天天担忧你在前方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伤。”
“怕你分心,我都不敢打扰你,只想远远见你一面,就?知足了。”
她抬起幽怨的双眸,控诉道:“你凶我。”
陆奉面容严肃:“军营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这般胡闹!”
江婉柔不接他的茬儿,瞪着他,“你还要打死我!”
陆奉:“……”
经过方才一番拉扯,江婉柔戴着的头盔歪了些,散出几缕发丝,垂在脸颊侧。尽管江婉柔已?经尽力?做出一副委屈姿态,但她最近在将军府养的着实不错,肤色白里透红,红唇润泽,双颊也养出了软肉。
他默不作声上前,脱掉她的胄盔。乌黑的秀发如瀑般散落,江婉柔不明所以,陆奉扫了她一眼,反问:“不重?”
这东西?以精铁制成,比江婉柔惯戴的首饰头面重多了,她揉了揉脖子,故意道:“重是重了些,为了见夫君一面,妾甘之如饴。”
“夫君,妾好不容易来?一次,你抱抱我。”
她仰头看陆奉,乌黑的双眸闪闪发亮,陆奉被她弄得没脾气,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解身上的甲胄。
把沾染血污的、沉重锋利的铠甲的褪下,陆奉剩一身单衣,珍而重之地把江婉柔抱在怀里。
嗯,胖了些。
他的身体很热,江婉柔顺势把冰凉的手塞进他的衣领,贴上他紧实且宽阔的胸膛。
她用?指头戳了戳,没有受伤,很硬。
陆奉呼吸乱了一瞬,没有理?会她作乱的手,沉声道:“下不为例。”
江婉柔知道他没气了,反问,“妾来?看你,还看错了不成?”
“是错了。”
“刀剑无?眼,军情无?常,你在这多一刻,便多一刻危险。”
他也想她,可和她的安危比起来?,这点思念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江婉柔抿了抿唇,陆清灵可不是这么说的,她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长嫂,北境治军严明,上至大将军下到无名小卒,皆按军规行事,放心。”
她一路走来?,除了巡查森严,并未遇到危险,没想到最大的危险是陆奉!太可怕了,他刚才那副暴虐的模样,她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
江婉柔抱怨道:“你这主帅,忒不讲道理。我只是给你上了一盏茶,就?要打死我?”
看出她的惊吓,陆奉轻抚她的后背,耐下性子给她解释原因。江婉柔瞪着美?眸,道:“那也不对。就?算是个奸细或者……小人,也得先审问一番,哪有问都不问,直接捉人杖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