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津发?着尽四十度的高烧,极力辨认,只觉得眼前干净的肌理好像在?泛红,他艰难抬起?手?,用指尖轻触,不是往日皮肤的平整,而是凹凸不平的小颗粒。
淡红色很快蔓延至面前的所有白色肌肤,像血液在?水中散开。
不对。
乔津立刻意识到,郁拂深这是过敏了,管家?说过,他对灰尘严重?过敏。
*
乔津醒来的时候,眼前白茫茫一片,他缓了一会,视力渐渐清晰,才意识到白茫茫一片的是医院的天花板。
脸上?有一种束缚感,是氧气面罩,他抬手?想要把它扯下?来,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经被包扎好了,胳膊上?则扎着点滴。
这是还在?书里吗?还是已经回到现实世界了?他模糊记得最后?带他离开的好像是郁拂深。
很快,就有人给了他答案。
是黄慧英,她以为乔津还没?醒,在?门口压低了声音和人说话。
“造孽啊,怎么就这么寸,进了那?么个?鬼地方,小乔到现在?都没?醒,先?生呢?先?生现在?怎么样??”
她应该是在?听电话,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半晌,她叹了口气,心疼道:“他这么个?人,怎么尽受这些个?大罪…”
乔津想起?来,郁拂深应该是过敏了,当时在?电梯里的时候脖子的皮肤就起?了小红疙瘩,而且散布的很快。
乔津挣扎着坐起?来,床吱呀作响。
那?边的说话一下?子停了,黄慧英快步出来,看见乔津,先?是露出惊喜的表情,没?走几步,眼圈就红了。
她过来,乔津还没?张口,她就轻轻抱住了乔津,于是那?句黄姨就卡在?了嗓子眼里。
“…好端端的为啥要跑到那?个?地方去,我听说里面又黑又脏的,还有一堵墙,困在?里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你咋弄的啊,孩子!”
乔津一动不动,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人颤抖的身体,和头顶的抽泣,有些不知所措。
“我和先?生在?家?里等你,你也不回来,你不回来你要去哪里?”黄慧英似乎很生气,但?她不舍得打乔津,只在?对方背上?拍了拍,力度像是哄孩子睡觉。
“你自己家?就在?臻境啊,你玩够了,就得要回家?呀!”
乔津怔住,家??臻境?
他从来没?有家?的概念,现实世界里他是孤儿,书中世界他和男二母亲也因为剧情而分开,有感情也淡的差不多?,再说了这里只是书的世界,他在?这里能有什么家??
黄慧英不知道乔津心里的想法和茫然,她起?身,平复了一下?情绪,擦掉眼泪,又开始问受乔津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然后按了护士铃要求检查。
乔津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毕竟底子在?这里,高烧虽然惊险,但?只要退下?去,其余的慢慢恢复就行了。
听见医生这么说,黄慧英终于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作揖,念了好几遍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医生走后?,乔津终于抓到空隙,他问黄慧英,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闻言,黄慧英的刚刚还舒展的表情有渐渐布上?愁容,她从一直备着的保温桶里倒出一碗熬的很稀,只剩下?乳白色的米汤,给乔津喝。
乔津喝不下?,只看着黄慧英,黄慧英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放下?碗。
“先?生的身体你是知道的,看着确实结实,但?是吧,他的病是命里带着的,不发?作还好,发?作起?来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啊,只要一过敏,皮肤又痒又痛就不说了,最害怕的就是窒息…”
乔津见过郁拂深生病时的样?子,过敏,并不是一个?发?作起?来多?么好看的病,他不知道男人有了多?少次经验,才会适应这样?一个?身体,才会娴熟冷静的极力保持自己在?发?作时的体面。
“我想去看看先?生。”乔津道。
………
站在?负压病区前,乔津透过玻璃,看见了郁拂深。
他被机器环绕,透明软管从他身体各处生出,他就躺在?里面,像一个?没?有生命力的AI,和那?些仪器没?有分别。
乔津看见了他露在?外面的手?肘,还有发?黑发?紫色刮伤,那?是为了救他,不慎蹭到的。
紧紧贴在?玻璃上?,乔津想要看清男人脸,终于在?不停的移动中,找到了合适的角度。
郁拂深是过敏引发?的重?度肺炎,那?对曾经在?黑暗中紧紧锁定自己的瞳孔没?有出现,有的只是垂密的眼睫、散落在?耳际的碎发?、以及白的近乎透明的脸色。
这一次,他像个?真正的NPC,躺在?病床上?,变成了书里那?个?体弱多?病,活不长久的郁拂深。
所以,这也是剧情的设定吗?为了主角两人的大圆满,生生剥夺其他人健康权利,让明月坠落,星云染尘。
原文中,郁拂深的结局是死是活,并没?有写,只在?番外里提到一笔,因为身体原因,郁拂深隐退,自此,郁氏由郁荷真掌舵,那?年?郁荷真刚满三十。
那?郁拂深呢,算起?来,那?个?时候也不过刚刚四十二,正值壮年?,该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刻。
不该是这样?,也不能是这样?。
“傻逼剧情…真他妈的傻逼!”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恨不得咬骨喝血。
……
他再也受不了了,因为剧情设定,用回家?绑架他,自己要忍着恶心,违背初心道德,甚至还助推自己的兄弟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还有先?生,就一定要得这种没?有根据,随便杜撰出来的病,被折磨,受痛苦,他明明是那?么一个?冷静而强悍的人,他不该受这样?愚蠢的摆布。
没?有人应该受这样?愚蠢的摆布,这不是什么书,这是属于他们的世界。
乔津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不知道咬了多?久牙关,他抹了下?眼睛,没?有抹掉眼睛的红,抹掉的是离开以来的无措、凄慌和迷茫。
他站直了身体,犹如一把上?膛的枪,目光穿透玻璃,坚定不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