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1 / 1)

他曲臂将屈方宁收拢,胡乱在他面颊、耳畔吻着。屈方宁身体轻微一挣,鼻息渐浓,在他亲吻中睡去。

恍惚一盹之间,天色将明。屈方宁打着哈欠,一丝不挂地跪坐起来,伺候他穿衣着袜。帐中一团昏黑,他手上动作却是熟练之极,那是从前夜夜同床共枕时做惯了的。待他将御剑腰带扣好,靴钮系紧,贴身软胄穿戴妥当,肩章徽扣一一理顺,青铜面具拉到嘴唇之上,这才退了一步,仰起头来,仔细端详。御剑笑道:“如何?”

屈方宁睡眠未足,面容还有些倦意。闻言向他比了一比,道:“大哥英伟过人,实在是好看得紧。”

御剑大笑,伸臂一揽,将他整个人搂进怀里。屈方宁身上只披着件貂裘,这么一拉一抱,胸口肌肤袒露,被他身上铁甲冰得一哆嗦。御剑隔着衣物,在他光裸的腰身上摸了摸,道:“回去罢!你这样子,可不能让人看到。”

屈方宁应了一声,从他怀中挣出,见他护心镜有些歪了,便重新伸出手来,替他正了一正,才紧一紧自己斗篷下的风扣,转身走了。

少顷,乌兰军营地遍传号角之声。御剑步出主帐,遥见屈方宁持弓立马,正向副将施令。他一身装束雪白干练,胯下追风白鬃招扬,惟锦帽下垂落的一束长发黑如鸦羽,远远望去,实是秀美夺人。似感应到他目光一般,回身向他举了举飞光,旋叱令一声,领兵而去。

御剑心中一笑,亦督兵出战,命各部潜往飞龙涧尽头,埋伏待命。

近午,红鹰传讯:纪伯昭果然中计,紧咬佯装败退的乌兰军不放,已尾随至对面涧底。御剑大喜,心道:“姓纪的急于求成,今日让他另一条手臂也折在这里。”石涧尽头有一山丘高地,可作远观,御剑便坐镇于此,扬起蒲青女葵大旗。八部鬼军嗅见血气,亦是摩拳擦掌,杀性大兴。不想午时一过,涧底便断了音讯。派人去探时,道是久候不至,只见数匹惊马从涧底雾气中奔出,马背上负着十几具乌兰军尸首,死状甚为凄惨。御剑只道涧底出了极大变故,忙策马出营,调兵救援。未几,但闻马嘶人号,乌兰军一支队伍残破得不成形状,狼狈逃回。屈方宁被几名伤兵簇拥其中,胸襟、后背全是鲜血,不知受伤何处。御剑心中一紧,见屈方宁已被人搀扶下马,忙迎上前去,关切道:“怎么回事?”

屈方宁锦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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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近江国 作者:孔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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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落在何处,披头散发,神色痛楚。见他靠近,嘴唇上下翕动,忽然膝盖一软,合身跌在他怀里。

御剑一手揽住他后背,将他全身托起。屈方宁昨夜在他身下呻吟承欢,那肌肤相亲的甘美之意还未消退。此刻一碰到他身体,心中油然生出一阵疼惜。

只听屈方宁颤声道:“大哥……我……”

“我”字未落,他军服袖筒之中,已如闪电般探出一物,向御剑心口笔直插落。

刹那之间,御剑只觉胸前传来一阵奇异之极的感觉,仿佛一缕最温柔的春风吹进心田。

而这和暖的春风之后,紧跟着的却是一股麻痹全身的剧痛。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只见一把颜色几近透明的匕首,深深地插在自己心口正中央。屈方宁今早亲手为他系扣的护心镜上,只留下一截如烟似雾的漆黑刀柄。他那只戴着铁玉扳指的右手,就牢牢握在这刀柄的尽头。

他天赋神力,长年练武不暇,反应比常人迅捷百倍。旁人如欲近身加害,只须稍露杀意,他便能立即觉察。不待敌人兵刃出鞘,早已一掌拍碎对方天灵盖。此刻心中明明白白知道是遭了暗算,但将目光移到屈方宁乌黑的发顶上,这一掌竟没能拍下去。

屈方宁这一刀快捷无伦,他这么缓得一缓,立即连刃拔出,就地向后翻滚开去。那匕首不知由何种物事锻成,刀刃沾满血迹,色泽仍如一片虚无。刀风过处,将他颈下那枚白玉扳指一并带起,无声无息剖为两半。一粒鲜红如血的蛊虫赫然从中掉落,抛入积雪之间,滚了几滚,瞬间融出一条焦线。

一时之间,他甚么都想起来了。一年之前某个深夜,屈方宁将这枚剧毒蛊虫挂在他颈中,甜蜜蜜地对他说:“扳指的名字,叫‘缠绵’。”

他全身力气如决堤般飞速流逝,心中只想:“你这样算计我。”

他向屈方宁退却的方向望去,眼前阵阵模糊,一个高大的身躯摇摇晃晃,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栽倒在地。

只听马蹄劲急,箭破长空,贺颖南、纪子厚、徐广、庄文义同时现身四方,高声叫道:“御剑天荒已经死了――!杀!杀!杀啊!”

主帐在飞龙涧最高处,帐前诸般情形,历历分明。鬼军眼睁睁看着无所不能的战神将军轰然倒地,早已没了主张。再听南军齐声怒吼,言之凿凿,更是心乱如麻,战意全无。双方一交上手,竟是溃不成军。

鬼军主帐亦有御剑心腹卫兵,亲见屈方宁反水,震惊之下,不管不顾,扑上前来。但在南军弓弩手劲射之下,如何近得他身?眼见一名亲兵拼着身上中箭,纵马向他杀来。屈方宁已翻身上马,此时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白羽长箭,也不回身瞄准,反手一箭,轻轻松松便将他射杀。

忽听一个嘎哑之极的嗓门叫道:“小锡尔,你是疯了,中了邪了,怎么向自己人动起手来?”

屈方宁回头望去,只见巫木旗手里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蓝布包袱,目瞪口呆地站在帐前。

他垂下弓箭,轻声道:“我没疯,也没中邪。”

巫木旗先前在偏帐之中,全未见到他行刺出手。此时见御剑倒在地上,惊道:“将军,将军,你怎么了?”

他几步踉跄过去,跪在御剑身边,将他沉重的躯体扳转过来。见他护心镜上破开一个刀孔,忙摘下扔到一边。御剑穿的是一身黑色软?伲?只见胸前鳞甲全染成深色,看不见血流多少,伤在何方。他口中连声叫着“将军”,拼命撕扯御剑胸襟。但心慌意乱之下,双手簌簌发抖,如何便扯得开?

屈方宁眼中露出不忍之色,向他道:“别急,死不了!”

巫木旗跟听不见他说话一般,解开御剑上身衣甲,从自己花里胡哨的身上取下纱布、药角,替他包扎伤口。他唯恐绑得不牢,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裹得严严实实才罢。

他喃喃道:“将军,老巫给你找大夫去!”

他伏下身子,两手抓住御剑手臂,用尽全力,要把他敬爱的将军负在背上。御剑远比他为重,竟也被他强行带出十余步。只是双腿无法离地,在雪中拖出长长两道痕迹。

屈方宁阖上双眼,歉然道:“巫侍卫长,对不起了。”

巫木旗兀自向前走去,忽然全身一僵,和御剑一起摔倒在地上。

他包袱里的食盒散开了,里头的物事一件件滚落在雪地上。那是热腾腾的面饼、酥馕……掉在穿透他脑门的长箭旁,很快就变得冰凉了。

御剑本已陷入昏迷,被巫木旗一番摇撼,又恢复了些许意识。只觉四周静得可怕,这一场忽如其来的恶战,竟在顷刻之间便已结束。

恍惚之中,只见南军来来去去,将营地完全包围。屈方宁轻轻巧巧跃下追风,一步步向马背上的纪伯昭走去,身上貂裘垂迤及地,扬起阵阵雪雾。

他在纪伯昭身前止步跪下,以他前所未闻的流利南语,朗声禀道:“……属下苏方宜,南朝御史苏沁次子、黄惟松元帅心花之谋执行者,参见纪将军。”

第104章 终章三 旧土

纪伯昭与他互通消息已久,却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真容。见他马前跪倒,忙翻身下马,抢上几步,独臂将他揽在怀中,颤声道:“方宜,方宜……你长这么大了!你父亲、母亲……天天记挂着你。”

屈方宁鼻腔一酸,泪水顿时盈满眼眶,在他臂中深深一拜,哽咽道:“甥儿……问舅舅安。甥儿离家多年,不能在父亲、母亲面前尽孝,实在……愧为人子。”

纪伯昭眼中亦涌出浊泪,连声道:“不碍的!你隐姓埋名,为国尽忠,护得我朝八千万百姓平安,正是人人钦佩的至孝。”说着,便向身后纪子厚叫道:“愣在那里做甚?还不快来见过你苏家表弟!他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作为。你枉称一声兄长,却也不知惭愧!”

纪子厚对其父之雷霆怒斥,显然早已习以为常。闻言只走上前来,将屈方宁上下打量一番,冷冰冰的神色之中,流露出温暖亲近之意:“我从前就觉得奇怪,好几次必败之局,为何总能化险为夷?没想到敌军之中,竟藏着这么一位我家的大英雄,好弟弟!”

贺颖南此时也已策马在旁,闻言哈的一笑,嘲道:“甚么大英雄,好弟弟?面对面也还不认得。昨天夜里还与我说,我那十几刀划得轻了。要是换了他动手,定要挑断你双手筋脉,以慰包叔叔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