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方隅微微偏头,“哥哥的意思是,吃人的团队开始往野兽的方向退化了?”
“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吃人,我只知道他们死了八个人,白骨全堆在洞口。”谢镜清说,“剩下没有杀人的团队,行动跟平时没有两样。”
祁方隅修长的食指轻轻敲点着地面,“饥饿……野兽……自相残杀……物种不同……救赎……”
他将现有的线索一个一个梳理出来,谢镜清就在旁边安静地等待着,不去打扰他的思考。
很快,祁方隅就道:“我倒是想起来了一个佛经故事。”
谢镜清问:“什么佛经故事?”
“传说有三位太子到山中打猎,看见一只母老虎带着很多只小老虎,因为饥饿难耐,母老虎……咳咳……母老虎就想将小老虎吃掉,三太子萨埵便支开两位兄长,独自卧倒在母老虎面前,让对方吃了自己,从而放过小老虎。可是母老虎已经饿到没有力气吃他,他只好用锋利的木头刺伤自己,再让母老虎饮血,恢复力气之后……咳……跟小老虎群一起吃掉他。后来他的两位兄长找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只剩下了一堆尸骨。兄长转而禀告国王及其夫人,一家人抱着他的尸体哭完之后,就收拾了遗骸拿回去修塔供养。”
故事太长,祁方隅说起来很是费劲,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这个故事,讲的是佛祖释迦牟尼的前世,意在歌颂祂为了挽救生命而甘愿牺牲自己肉身的善行。”
谢镜清听完,没有急着对这个故事作出评价,而是道:“我有两个地方想不明白。”
祁方隅道:“哪两个地方?”
谢镜清说:“第一,三太子萨埵进入山中的目的既然是打猎,为什么要救下身为猎物的老虎?第二,三太子萨埵主动卧倒在面前,母老虎也没有吃他的力气,先前为什么又有力气去吃小老虎?”
在他看来,前后动机与行为是非常矛盾的。
“这是个好问题,但是我也不知道答案。”祁方隅道,“我只知道据说母老虎恢复力气后,想起吃了三太子萨埵的事情,还感到非常难过。”
谢镜清说:“这能列为我第三个想不明白的地方了。”
老虎进食,就像人吃家禽一样正常,且不说它会不会因此感到悲伤,就算会,那跟鳄鱼的眼泪又有什么区别?
祁方隅道:“传说里的故事,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幻想程度,在真实的事件中糅杂理想的精神信仰,在虚假的故事里编造渴望的崇高思想,算是一种普遍夸张的表达方式。”
谢镜清说:“那它的可能性高吗?”
祁方隅道:“就目前来说,这个佛经故事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三太子萨埵想要狩猎,母老虎想要食子,他们的初衷并不同,只因为三太子萨埵的心软,将自己从狩猎者变为被狩猎者,才拯救了母老虎,也拯救了所有的小老虎。
如果换算到他们现在所扮演的角色……
谢镜清微微抿唇,问他:“这个故事,叫什么名字?”
祁方隅的思绪被打断,认真想了想,道:“我没记错的话,是出自于佛经故事《贤愚经》卷一中的《摩诃萨埵以身施虎品》。”
谢镜清却没声儿了。
祁方隅一次性说了太多的话,也有点儿超负荷,靠在洞壁上缓了会儿。
山洞寒凉,风雪飘飘,火焰摇曳。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谢镜清忽然道:“方隅。”
祁方隅差点儿就睡着了,听到他的声音,强打起精神来,迷糊地应了一声:“嗯?”
谢镜清说:“你不觉得这个故事,跟我们现在的情况很像吗?”
祁方隅估计自己的体温又升高了,因为他现在疲累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哑声道:“单就我们现在得到的线索,确实很像。”
谢镜清却道:“我的意思是,它对应的每一个角色。”
祁方隅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个我还没有想好,现有的信息太多,我”
谢镜清打断道:“你还记得我受伤的手腕吗?”
祁方隅不敢点头,怕脑子更加昏沉,“记得。好点儿了吗?要不要再用烈酒消消毒?”
谢镜清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撩开兽皮衣,露出底下的肌肤。
祁方隅以为他是想给自己看看,让自己放心,然后开心一点,毕竟谢镜清的脑回路向来比较直白,他也确实会因此而感到开心。
他便笑着低头看去,“哥哥有时候真的特别可爱……”
他的笑容倏地凝固在了脸上。
只见谢镜清的手腕并不干净,而且经脉颜色极深,像是中了毒一样,随着他手腕被刺伤的创口往上蔓延到手肘处,像是纹了一根锋利木枝形状的刺身。
谢镜清说:“我就是三太子萨埵。”
第253章 253
“因为你是哥哥。”
谢镜清是三太子萨埵。
他在陈述这个事实的时候, 语气还是那么平静,祁方隅的心底却翻起了惊涛骇浪,第一次希望自己听不懂谢镜清在说什么,可他那聪明的脑袋却压根不顾他的死活, 已经在飞速地转动间彻底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玩家们本是一体的, 因为饥饿而产生了分歧, 形成对立, 在打算吃下沾有同类血肉的野兽尸体时, 谢镜清被刺伤了。
刺伤谢镜清的罪魁祸首就是一根尖锐的木头,像是防止谢镜清不把它当回事,甚至还长出了一根木头刺青。
那是关卡在提醒谢镜清, 该轮到他自我牺牲了。
然而谢镜清并没有那种堪称恐怖的自我牺牲的觉悟, 能让他意识到自己应该出手,一定是因为木头刺青有所反应。
至于是什么反应, 祁方隅不知道,他只知道,母老虎是同类中最强壮的角色, 即使奄奄一息也有弄死其他小老虎的能力, 这一点与他完全相符。